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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耗子

[灌水] 游戏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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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12 21:30:26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上海
走廊里响起了苍凉的英文歌,不知道哪个邻居正把自己浸泡在哀怨的氛围中独自享受忧伤。忧伤不是享受,是灾难。我越来越觉得人最大的痛苦不是没人跟你分享快乐,而是没人跟你分担痛苦,我现在很痛苦,可是我不敢让我最爱的人跟我一起分担,只能独自恐惧。我想老张倒了,公司大概已经哀鸿遍野了。可是这里的黎明静悄悄,没有任何人谈论老张的事情,老张的办公室门紧锁着,像一张苦大仇深的脸,我感慨老张的微不足道,在职场中壮烈牺牲却无人吊唁,甚至掀不起任何风浪。我拿着简单的文件回到企划办公室。在过去的一个月,我的这块地盘被可恶的黄雯占领了,这家伙不仅占我的男人,还占我的办公室。大快人心的是,她,连同她的姘头老张一起被抓进了看守所,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正在挺着硅胶向警察叔叔摇胸乞怜。我还没坐下,张琪就进来帮我收拾黄雯的东西,我说,不用了,整理一下放旁边就是了。张琪不看我,低着头,手脚还是那么利索。看见办公室门关着,我用本子拍了一下她的屁股,说,你这家伙生起气来还没完了?她还是不说话,但我却看见一滴泪滴到了桌子上。她见我静静地盯着她,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抽泣着说,舒经理,谢谢你当时坚决阻止了我,否则,现在被抓进去的人就是我和张总了啊!我笑笑说,你个胸大无脑的家伙,总算醒过人味了,好了,别多想了,去把郑孟逸给我叫过来,我想死他了。她瘪了一下嘴转身要出去,我说,你等等。我抽了一张纸巾给她,她接过来谢了我一声。我说,你胸罩有点变型,不太挺了,换一个吧。她不好意思地端着两个大球往上托了托,说,舒经理,你说接下来谁来做老总的位子?我看好你!不是说总部领导挺重视你吗?她一句话说的我毛骨悚然,显然这时候谁要被看好,谁就会被大家公认为害老张的凶手了,当然真能坐上老总的位子的话倒好说,被怀疑也值了。但我是不可能也肯定不会趟那湾浑水的,背上无端多了个黑锅我不成窦娥了?如今朱宜尽快坐上老总的位置才是正道。我想我那十万块钱的事情,朱宜应该能帮我摆平,也只有他会帮我了。

       我说,你记住了张琪,这话就准许你今天说这一次,以后我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话,她伸了伸舌头出去了。她临出门前,我说,其实我蛮看好陈副总的,他挺优秀。我想张琪应该能知道我这话的目的。她误会我,其实我一点都不记恨她,就像我不会记恨朱宜一样。上次我吃安眠药住院,半夜朱宜捧着花来看我,我一看到他那张从容中掩饰不住羞赧的脸,所有的气也都消了。我认为在职场上生气是一种手段,而不是目的,谁闲着没事生气玩?有那工夫还是多赚点钱,多吃点回扣吧。我正想着,忽然门开了,我以为是郑孟逸,抬头一看原来是朱宜。我说,我正想你呢。他说,等会再想吧,先办正事,总部下来钦差大臣了,走,去第一会议室开会去。总部审计部商经理重新杀了回来,能够看得出他的疲惫,估计刚下飞机。我的对面坐着老陈,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微笑,我想他大概已经做好了龙袍,在家里不知道演练了多少遍,让自己老婆孩子跪在面前齐呼万岁万岁万万岁了。可千万不能让这家伙上去了,他上去了跟老张不会有什么区别。商经理说,长话短说,公司正在调查华东公司假酒事件,目前张国伟正在接受警方调查。至于华东公司总经理的位置,我听到很多人说陈副总合适,我也认为陈副总非常优秀,但是总部认为陈副总到公司时间不长,还需要再磨合一下,所以总公司决定由同样优秀的朱宜来代理华东公司总经理职务,等张国伟的事情调查清楚之后再来做最终决定。朱宜上台在我预料之中,我还预料到老陈一定会沮丧的不得了,但是出人意料的是老陈居然面不改色,那微笑像一张面具一样粘在老陈脸上。我心想,这家伙也真不是个善主,那一手“喜怒不行于色”的功夫不是一般人能练就的。至于老陈为什么会被很多人看好,我不知道是不是张琪的杰作,如果是,那么她的大众传播能力实在强悍,几分钟的时间传遍几十号人的办公室,传瞎话的功夫登峰造极了。  

      处理老张的官方决定出自商经理之口,不久前在我惨烈的求饶声和老张无耻的淫笑声中,张小妍曾经在老张的指使下狂输四五万块给他,可是今天他还是成了挥舞屠刀的刽子手,手起刀落兵不血刃,想想后背就发凉。听说昨天晚上老张是在浦东国际机场被警察按倒在机舱里的,那时离飞机起飞只有十几分钟了。从飞机里被拖出来时,五十多岁的老张把凄凉的哀嚎留在了浦东机场飞往美国的航道上,裤子尿湿了一片。可是据说警察搜查下来,这家伙身上只带了一百多万,账户上也没多少。我们在看守所里见到了老张,他居然恬不知耻地快乐着,跟没事人一样,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是开完会被朱宜直接拉来的,他无情的拒绝了我想见一见郑孟逸的请求。朱宜满脸都是同情,挤眉弄眼的,看样子恨不得挤出几滴猫尿,但我想他当着老张的面挤出眼泪大概比当着老张的面挤出前列腺液都难。他安慰老张要好好检讨自己,争取宽大处理,他在外面也会帮他使劲。朱宜拍着胸脯说,张总,公司老总的位置我永远为你留着,我只是暂时帮你保管。我看着朱宜拍胸脯的动作,像一只刚刚成功打翻情敌,完成了交配的公猩猩。我心说,这家伙,做戏挑衅人都这么投入,也不怕把肋骨拍断几根!可老张并不领情,老张说,朱宜,你想笑就笑吧,别憋着了。朱宜没接话,张小妍却哭了起来,撕心裂肺地说,老爸,你就安心在里面改造吧,我会协助朱宜把公司打理好的。老张一下怒了,拍桌子起来骂朱宜,被狱警按了下去。老张挣扎着说,朱宜,你他妈敢动我女儿我弄死你全家!他说着眼里流出了两滴泪,我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无奈。这是三年来我第一次看见老张这么愤怒,我想再狠毒的人也过不了儿女关。张小妍哭着说,老爸,我跟朱宜是真心相爱的,他老婆已经进了疯人院,他会娶我的。老张冷静了一下说,行,等我出去了再来好好解决这件事情。他们俩都没说话,气氛有点尴尬,我说,张总,你就别意淫了,你以为是夜总会啊?这种地方进来了哪能随便出去呢?你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不一定呢,下次来我给你带个充气娃娃吧,免得你寂寞,胸就照黄雯的来做,不用盐水硅胶什么的,不安全,就用气的,可大可小,缩放自如。他阴险的笑笑说,舒童,充气娃娃就免了,你就在外面洗干净了等我吧!

       我不知道老张是不是真能出来,三千万的造假案,按说都可以判死刑了。但是张小妍手上晃动的跟悠悠一样的手链,让我隐隐地感觉到,老张不会那么轻易束手就擒。出了看守所,坐在车里,我忽然想到了成成。我说,宜子我想去看看成成。朱宜说,行啊,我正打算带成成去精神病院看看陈鸾呢,我们一起吧,我觉得挺对不起她,可是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我说,我知道,其实你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他说你别骂我,其实我跟张小妍是真心相爱的。我笑了笑,没说什么。心里却想,你他妈当初也跟我说是真心爱我,到头来还不是把我抛在山东自己跑来上海了?成成精神并不好,我想大概是失去了母亲的缘故吧。朱宜把他带到陈鸾面前的时候,陈鸾正在唱老鼠爱大米。小家伙见到陈鸾哭的肝肠寸断,往陈鸾身上猛扑,抓着陈鸾胸口的衣服就撕扯,嘴巴靠上去蹭来蹭去,我知道陈鸾之前一直坚持母乳喂养,成成这个样子,让我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我打死都不相信陈鸾会虐待他。但是无论成成怎么哭,陈鸾却始终面无表情。我想她真的是疯了,否则任何一个母亲也不会狠到这种程度。但她看到我却依然怒目圆睁,眼睛里闪烁着非人的凶光。我吓得不敢靠近,我实在想不明白,她当初抽完我耳光又给我发短信说总有一天会补偿我,还要跟我做朋友,如今她变成了疯子,怎么补偿我?怎么跟我做朋友?难不成让我也变成疯子?跟她一起唱老鼠爱大米?我已经被老鼠烦的够呛了!我没有一直呆在他们身边,那气氛让我总有种想逃跑的感觉。我转到一处角落,想要抽根烟镇静一下,放眼望去,疯人院里一片荒凉,奔跑的,傻笑的,嚎叫的,俨然就是一个野生动物园,不过身处这里的感觉倒是挺奇怪,想想如果自己成了一个疯子,可以自由自在地发泄,像神仙一样飘忽不定,不按常理出牌,感觉应该挺爽。我正意淫,忽然一个人闪到我面前,我一下没拿住,烟掉了,陈鸾一脚把烟踩在脚底下,飞快地说,我没有虐待成成,虐待成成的人是朱宜,他怀疑成成不是他亲生的,可是他带成成去做亲子鉴定之后,结果证明成成就是他的孩子,但是他还是不相信。他想虐待成成来逼我离婚,好娶那个骚货。他是个变态狂,他怀疑所有人。其实我不是疯子,他才是!我是装的,因为我疯了,他这么好面子的人就不能跟我离婚,也不敢再虐待成成了,只剩下他跟成成生活在一起,他再虐待成成别人就知道了。这些话我要当着你的面说,否则你不会相信,朱宜他阴险毒辣……她还在飞快地说着,我听得呆住了。忽然朱宜跟了过来,拽过陈鸾,说,童童你没事吧?她没有打你吧?我惊魂未定地说,没,她是想打我,但是还没动手你就来了。  

       陈鸾被护士送回了房间,成成的哭声震天动地。我的心颤抖不已,陈鸾是个疯子,她说的话我不相信,而且也太可怕了,但似乎很有逻辑。晚上我让段斌带一个人过来验指纹。我告诉子彤我在公司加班,会晚一点回去,他说他先把饭做好。子彤最近工作轻松多了,演戏熟练了,ng的次数也少了,而且重头戏也基本拍完了。他的厨艺很好,当然,都是我调教出来的,不过他切菜的速度很慢,切一个菜要很长时间,常常一顿饭做下来,会累得腰酸背痛。段斌精神还好,他听完我的表述,说,发生在你身上的这几起事件,有着鲜明的特点,一定是背后有人在精心策划,这是恐吓。说完他让人取了指纹。我说,你倒是快点破案啊,别整天光知道查真药假药的,我都快被逼疯了。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说,童童,你跟他分手吧,我们结婚吧,我来保护你。我说,这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你没事赶紧回去赶紧破案,我没心情跟你风花雪月。他说,好了不说了,那你至少请我上去坐坐吧?我说,不请。他说,他在?我说,是的。他说,正好,我有事找他,走我们一起上去。我将信将疑地跟他一起来到楼上。在18楼的走廊里,我都听到子彤切菜的声音了,我伸手往包里掏钥匙,我想他大概切菜已经切得很累了。忽然段斌从背后搂住了我,在我耳边喘着粗气说,童童我想死你了,我要你。我说,你狗日的疯了?这是我家门口!他说那又怎么样?我说,子彤就在厨房切菜。他说,我喜欢!他边说着边粗鲁地扒我的裤子,说,难道你忘了我们的约定?我痛苦地想了半分钟,无奈地说,好吧,那我们到安全通道里去。我知道18楼安全通道的感应灯坏了,相对安全一点。他抱起我把我顶到墙角。我说,不行,穿雨衣。他说,不用了,我身上没带。我说,狗娘养的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了?他愣了一下说,可是我没有怎么办?我不说话从包包里侧小兜里掏出一个小袋袋。

       这东西就是为突然袭击准备的,没办法,人总得有点危机感。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却兴奋得不得了,看着他扭曲的面孔,我觉得很恶心,盼望着这种折磨早点结束。于是我压抑着喉咙,假装高潮。忽然安全出口的门被人推开,我惊愕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黑暗中站着子彤。我惊呆了,整个身体一下降到了冰点。段斌也停止了动作。虽然天色已暗,但是我估计子彤应该已经看到了,即使没看到,应该也已经听到了声音。我想我来之不易的幸福又这样轻易地断送了,而且可能永远都无法挽回了。我懊恼至极,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泪马上就下来了。可奇怪的是子彤并没有任何异常反应,他说,哦,你们在谈事情啊?我在厨房里听到有人在说话,您是被请来调查老鼠事件的吧?段斌慢慢放下我,两手搭在裆前说,是啊,我们在这里看能不能发现线索。子彤说,那好,你们忙,我先进去了,一会儿别走,过来一起吃饭啊。子彤走后,段斌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又上来抱我。我推开他,压低嗓音说,你这条公狗,要是现在有把刀,我一定把你个狗日的捅得稀巴烂!段斌说,我的宝贝经得住任何刀枪剑戟,即使我的身体被捅得稀巴烂,但是我的宝贝会更加斗志昂扬地昂起它高贵而倔强的头。我还想再骂他,忽然他的机响起,他赶忙掏出手机,裤子却掉到膝盖处。他接完电话说,指纹已经验好。我说太好了,是谁呢?他说,现在怎么可能知道是谁,这要跟嫌疑犯来核对的。我沮丧地说,真麻烦,又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你就会给我画饼充饥。段斌说,不过这次指纹有点怪。我说,怎么了?他慢慢地说,留在箱子上的两只手的指纹都只有四个手指,而且指纹非常独特,很难辨认,我想这一定是个惯犯,做完案还戏弄我们一把。三十一我惊愕地说,四个手指?不是动物都是四个手指吗?难道是个什么妖怪?他一边提裤子一边说,你真该洗洗脑子了,妖怪?我还八戒呢!你放心吧,这事我一直在盯着,只是目前线索少得可怜,总有一天会让我查出来的。我哼了一声,说,算了吧,你们就喝着茶水上着网,安心当你的人民公仆吧。我看我们才是你们的公仆,交税养着你们,还得出钱出力出身体供你们玩。他妄图狡辩,我赶紧推着他往外走,他握着裤腰带一边往上提一边说,别急,我的宝贝还卡在外面呢。说到裤腰带以下的玩意,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我说,我前一阵子得罪了一个私家侦探。他在我家想要强奸我,被我踢伤了蛋子,他出门前甩出一句狠话,说让我等着。段斌沉思了一下,说,你把他电话给我。我一边翻手机一边骂,一定是这个狗娘养的马勇!忽然段斌拍了拍我的肩膀,把右手食指放在嘴边示意我不要出声,我不再说话,呆呆地看着他。他停顿了几秒钟忽然猛地沿着楼梯冲了上去,十几级的楼梯他三步就上到顶,然后在上边大喝一声。我也赶紧跟了上去,看见张阿姨正在摆弄一个电子仪器。

      段斌说,我是警察,你站起来。张阿姨愣了一会儿,慢慢站了起来。段斌说,把你手里的东西拿来。张阿姨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伸出了手。我说,张阿姨你在这儿干吗?她停顿了一下,我看到她的表情极其恐怖,像一个福尔马林溶液里泡着的医疗标本。她瞪大了眼睛,我感觉她的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她直勾勾地看着我说,舒童,我在拍鬼,有鬼啊!我着实吓了一跳,赶紧躲到段斌身后。段斌拿过张阿姨手中的dv,打开看了一下,里面什么都没拍。段斌把dv还给她,说,你赶紧回家吧,再胡说我把你抓起来。张阿姨说,你是警察?那我要向你报告一个事情。三年多以前,有一阵子我经常能闻到一股臭味。后来我觉得臭味是从楼下传上来的,于是我就到楼下敲门,可是没人开。我再从厨房的窗户往里看,结果发现床棱上抓着一只手,我想大概人家不愿开门。于是我就没再打扰。可是过了几天,我实在被臭味熏得受不了了,于是我又来到楼下,敲了半天门,还是没人开。我再到厨房去看,天哪,那只手还在窗棱上抓着。肉都烂掉了,有的地方都露出了白骨……这房子就是现在舒小姐住的房子。后来警察来了,发现房子里死了三个人,有个人的手没了,原来它就是抓在窗棱上的那只手,可是一只手怎么会跑到窗棱上呢?三年多了,我晚上经常能感觉到从地板上伸出手来抓我,所以我觉得舒小姐家里一定有鬼,可是谁都不相信我,所以我要拿摄像机把鬼拍下来,你知道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拍到吗?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的,因为鬼是没有影子的。我捂住耳朵尖叫着,不要说了!段斌大喝一声,你闭嘴!再说我拘留你,你这是恐吓!张阿姨不说话,往楼上走,走了两步又转身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中,根本没有人的气息,似乎儿时的我与这个眼神似曾相识。子彤听到了声音,也跑了出来,手里还拎着菜刀。子彤问,怎么回事?段斌说,没什么,有人打老婆。他让子彤先回去了。然后对我说,不要相信她,我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个疯子,神经肯定不正常。我说,是啊,我们物业的人也这么说。不过,如果她说的是真的,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情啊。你跟我说实话,不要骗我。段斌说,我真不知道,你忘了那时候我刚从别的区调过来?我说,那你回去帮我查查啊。他说,行吧,不过不一定能查到。再说了这种事情你根本不用当回事。你看我们警察每天要处理多少这样的事情,我们不照样活得好好的?你不要相信一个疯婆子的话,这都是迷信。不过我倒觉得她挺可疑。她的眼神中有太多东西,不管她是不是疯子,总之明天我会找人过来取一下她的指纹。我说,不可能是她,她为什么要害我?他说,你不要这么自信,很多事情根本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段斌走后我回到家,试探着问子彤,说,要不我们换个房子住吧。你赶紧找你以前的装修公司帮我们把海上豪庭的那套房子装修一下,这套房子我们卖掉吧?子彤说,为什么啊?这房子我住着挺好的,别折腾了。我说,我住腻了想换换环境。子彤说,房子还是常住的好,到了新地方还得重新熟悉周边的环境,多麻烦。我不再说话,我实在想不明白,子彤为什么这么不愿离开这所房子。我一边吃饭,一边时不时地狠狠地用筷子戳着碗底。郑孟逸是在第二天早上来到我的办公室的,他一进来我眼前一亮。他还是一如既往,穿着白底杂花的长袖衫,略有透明,能看到里面背心的边缘。虽然有点消瘦,但是很精神,实在是太漂亮了。他不好意思地说,舒经理,你不会算我旷工把我开了吧?我说,你想借刀自杀?门都没有。他笑笑,我用四川话说,你个龟儿子,还知道回来啊。他说要不是因为你,我才不回来呢。我说你大概是为老张吧?你们是不是什么远房亲戚?他低着头不说话。我说算了算了,你先好好工作吧,等公司上层变动结束之后,我来帮你申请加官进爵,帮你长俸禄。他笑而不答,我说去吧,你注意身体,有什么情况早点跟我说。照顾下属一般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照顾脑子活的,这种人懂得帮你歌功颂德,另一种是讲义气的,这种人不会忘恩负义,张琪属于前一种,郑孟逸属于后一种。这年头脑子活的多,讲义气不忘恩负义的是凤毛麟角。就像刘相杰,这次我想办法把他调到常州任锡常片区副总经理,职位上算是平调,但那里的油水是这里五倍不止,可这家伙光嘴皮子上谢个不停,但从来都没有拿点实际的东西孝敬我一下。要不是嫌他在我身边当鸡肋,我才不会给他这肥缺,当然不是肥缺也支不走他。郑孟逸刚出去,我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我出去一看,吓了一跳。老陈光秃秃的脑壳上留下五道血淋淋的痕子,鲜血不停地往下淌。张琪像个被抢了崽子的母狼一样虎视眈眈地看着老陈,右手指甲里都是血。我一看这架势,赶紧上去劝开,心想难道老陈想强行攀爬张琪胸前的两座庐山?

       张琪说,反正都要被开除了,老娘我怕谁啊?你个老秃驴,就是一个卧底,公司谁出事都是你搞的。老陈自始至终笑容不退,他用旁人递过来的纸巾仔细地擦着头顶,有人提议,打110吧,被老陈制止了。有人说,那要不打120吧。老陈同样制止了。他看了我一眼,然后独自出去了,那背影有点凄凉。我把张琪领进来,她说,我要被开除了。我不说话,张琪继续说,昨天郑孟逸刚回到上海,作为同事我想为他接风,于是我请他到星巴克喝咖啡,没想到被老陈发现,他非说我们谈恋爱,要把我们都开除掉,或者至少开除一个。说公司规定,恋人是不能在同一个公司上班。我说,知道了,呵呵,捅出你的绯闻,有这么严重的后果?你先好好上班,这件事情我来处理。她眼睛左右环顾一下,梨花带雨地跺着地板出去了。这事情比较复杂,首先老陈这么急着要干掉张琪和郑孟逸,明显是在拆我的台。老张走了,这个舞台上跳舞的就剩下他和朱宜了,因为我跟朱宜的关系,所以干掉我是必须得。一轮战斗结束,又拉开了另一场战斗的序幕。而张琪这么愤慨,则是想竭力否认什么事情,我隐隐觉得她跟郑孟逸有问题。一会儿张琪从msn上发来一张照片,我接收完打开一看,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如瀑的长发,淡红的眼影,鲜红的嘴唇,属于极品。我说,是你新女朋友啊?那妖艳程度仅次于我了。她说,这是我们部门的人。我说,咱们部门不就我们两个女的吗,肯定不是我,难道是毁容前的你?她打了个哭脸过来,然后说,我没有说他是女人啊。她一句话说得我发蒙,我仔细看了一下不禁大惊。我说,这是郑孟逸?她打个笑脸过来。我说,这谁干的?难道他变性了?她说,不是,是我从他电脑里偷过来的,我想是他自己做的。他是个gay,我怎么可能跟他谈恋爱?gay不gay不是我现在最关心的事情,关键我忽然想到了前一阵马勇发给我的照片,每一张都是子彤在跟别的女人缠绵,这很有可能是马勇用photoshop修出来的。当时我就有这样的怀疑,现在看到郑孟逸的图,更坚定了我的信心。我马上给郑孟逸交代任务,让他在周杰伦的屁股上给我做一个直径五厘米的浅褐色心形胎记。郑孟逸说,舒经理,我没有周杰伦的裸体照片啊。我说,我不管,三十分钟后我要看到。

       等待这三十分钟的当口,我思考了一下眼下的形势。朱宜坐上老总位置之后,不知道公司的职位会怎么调整。还有老张最终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要真给毙了,晚上可别来找我算账。我刚摆脱了鬼交的厄运,别又让老张给我来个鬼压床,还有我那十万块钱的红包怎么办?越想越乱,觉着憋得慌,刚想起身出去散散步,忽然办公室的门开了。我还想这是哪个不听话的敢不敲门就进来,抬头一看,我却愣住了。进来的人居然是老张,他照样摇头晃脑像帕金森晚期。他淫荡地笑,说,舒童你洗干净了没有啊?我说,你谁啊你?他说,我是张国伟张总啊。我说,不是吧?你诈尸了?他说,你是不是真的那么盼着我死啊?我还没看到我们亲热的录像呢,死了不可惜?我有个外号你应该知道的?叫做“职场不死鸟”啊!我说,你叫职场不举鸟算了。我不想跟他啰嗦,拿起电话想要打给朱宜问一下。老张按住了我的手,我狠狠地抽出来,往后退了一步,说,你快点给我说清楚,不然我报警了。他背着手在我面前踱了起来,说,我们这么博学的舒经理怎么会不知道我们国家法律中有“取保候审”一说?我说,取保候审?你根本不够资格。他说,难道你不知道我是病人?我病得很严重啊!我说,你除了不举,还有什么病?他说,舒经理你真聪明,我不举难道是因为地球引力太大吗?肯定不是!那是病,我病得不轻啊。我想这家伙可能是交了保释金或者找人保释了,这样一来,问题就严重了。老张刚准备继续嚣张,却接了个电话,像孙子一样唯唯诺诺,一扫刚才的骚劲。接完电话就像太监一样迈着小碎步走了。不过临出门前他回过头来说,舒童,别怪我太狠!我还在想这事,思考着这个代罪之身能掀起多大风浪,忽然郑孟逸发了图片过来,我打开一看,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周杰伦的屁股做上胎记的样子跟马勇照片上的屁股没有什么区别。我问郑孟逸,这效果难做吗?他说,你看看时间,到现在连找周董图片到制作完成,一共才十几分钟,你说能有多难?我说,这屁股真是周杰伦的?他说,你又没见过周杰伦的屁股,你怎么知道它长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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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12 21:37:1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上海
我不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马勇给我的那些照片在一段时间内纠缠着我,让我寝食难安。因为照片上的女人虽然没有正脸,但是她的屁股上有个很明显的胎记,那个心形胎记我认识,我十一岁上初一的时候就认识,那个有胎记的屁股,属于陶子!现在我知道了,那些照片是ps出来的,肯定是,至于马勇怎么知道陶子屁股上的胎记,我想马勇跟拍了她那么长时间,发现这点秘密也算是他分内的事情了。但是后来想想我不能掩耳盗铃啊,虽然遭遇了小三儿的姐妹们有的时候是要有点掩耳盗铃的精神,范伟不是说“要想生活过得去,不怕头上戴点绿”吗?但我心里多少还有点怀疑她,要把这事搞清楚。假如陶子屁股上的胎记早就用激光做掉了,那我岂不是冤枉了她?于是我拨了陶子的电话,但是她的电话成了空号,我心想可能是拨错了,于是我又重新拨了几次,但一直都是空号。怎么几天不联系,她的号码就注销了么?我觉得奇怪,可又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她,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第二天我又拨了陶子的电话,可是号码依然不存在。我实在坐不住了,来到了朱宜办公室。朱宜现在虽然已经代理了老总职务,但是他仍然坐在原来副总的办公室里。这就是他的聪明之处,背地里不把老张捅死不罢休,表面上却永远一副低姿态。他说,你找我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吧?我说,这件事情最重要,我就是要知道陶子去了哪里!我这话相当于把他们两人的关系直挺挺地揭了出来,但他一副宠辱不惊的表情,说,陶子她去了日本。我说,你骗鬼呢,陶子上个厕所都恨不得给我打个电话请示一下,还别说去日本呢!他说,真的,她怕你去送她,她受不了,她说这个城市里唯一能让她去不成日本的人就是你,所以,她不能让你知道。她今天刚到日本,说是会给你发邮件解释清楚的。我一听,眼睛有点湿润,我想快点离开,朱宜却叫住了我。他说,老张起死回生了,你大概已经知道了。我点点头,他说,就知道他不会那么容易就范。不过没关系,顺其自然吧。我说,他现在只是取保候审,跟无罪释放是两回事。他说,我知道,就算他无罪释放也没关系,大不了我离开公司。我说,是啊,实在不行你就换换环境吧。朱宜笑了笑说,你也这么想?我这才觉得我这话似乎说得有点暧昧,因为坊间有小道消息传我对副总的位子一直觊觎,否则张琪也不会说出那样的话。

       朱宜摇摇头笑了笑说,换环境只能离开上海了,上海没有公司能容得下我,折腾不起啊。我说,怎么可能,这么牛的优思公司出去的副总,其他公司还不抢着要?他说,正是因为优思公司牛逼,我才没有机会,谁敢要一个背着篡位罪名的副总?创业也难,十年二十年混不出名堂也难说,风险也大。我想了想,似乎有点道理。我说。那成成就可怜了。朱宜叹了口气说,是啊,我倒没关系,就是觉得对不起他啊。这个话题有点沉重,我想到了万恶的老张,我说,这事是谁在帮他。朱宜说,这个人你我都认识,但估计你想不到。我说,别卖关子了。他苦笑了一下说,就是悠悠老公隋焕武。我一听,心里一紧。心想谁让你当初就给人家找个一百块的小姐,还一身性病。我说,那老张用什么绝活拴住这匹种马的?朱宜说你说都说出来了,既然是种马,自然是好色了。老张真他妈狠,直接送了一套房子给隋焕武,并且在房子里给他养了两个二奶。老张这招真绝,用两个超大螺母拧住隋焕武超大的螺杆,这事,当然牢不可破,而且还有悠悠手上带着的那个泰国过来的无价之宝,财色双保险!老张为了保命,这次可是豁出老本了,朱宜终究不是老张对手。至于隋焕武有没有这么大本事,我还是有所怀疑,虽然大学的时候我就通过悠悠知道了隋焕武家人脉铁硬,但这是法制社会,总不能指鹿为马吧?朱宜说,其实这件事情本来姜氏兄弟就有嫌疑,这样一来隋焕武只要背地做做手脚,把罪责推到他们身上,给老张来个金蝉脱壳。老张可潇洒了,一来保全了自己,二来打击了对手,一箭双雕啊。我说那姜氏兄弟不要屈死?还有没有王法?朱宜笑笑说,王法?呵呵!“不过隋焕武其实挺可怜的。”朱宜换上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说。我说,他有什么好可怜的,年纪轻轻就翻云覆雨,连二奶都有人给他包好,就差上厕所没人给他提裤子了。朱宜叹了口气说,爱一个人又不能跟她在一起,甚至都不能让她知道,你说痛苦吗?我说,你没事吧?骚呼呼地吟什么诗?他说,其实你不知道,隋焕武一直喜欢你。我摇摇头说,朱总,都这时候了,别开这种玩笑了。朱宜说,真的,其实在大学的时候他之所以跟悠悠好,就是为了有机会接近你,但是他自己知道自己长得丑,配不上你,所以只能远远看着你,这一看,就是十年啊!那时候他找我谈过,我没理他。我说,他找你谈什么?他说,他让我离开你。他虽然得不到你,但是他也不希望别人得到你!

       我没有再接话,离开了朱宜的办公室,心情非常差。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朱宜是想提醒我,现在唯一能搞定隋焕武的人是我,可是我为什么要搞定他?我又不是妓女也不是二奶!段斌打来电话,说,指纹不是张阿姨的,案件又没有了头绪。我不想再理他,他带给我的除了随时随地变态的性生活,其余的就是失望。这时张琪又给我发来一个网址,还说了句“太不人道了”。我随手点开,是一个播客网站。视频不是很清楚,能看清楚是几个身高马大的家伙在围殴一个人,起初我并没注意什么,看着也挺难受,因为那男的被打得太惨。但是慢慢看下来,我居然发现似乎案发现场就在我们家附近,而被打的人,跟子彤非常像!我立刻瞪大了眼睛,仔细看着视频里的人,我发现被打的人居然真的是子彤!因为他身上穿着我今天早上为他挑的黑白相间的竖条纹衬衣,视频结束的时候,子彤已经躺在地上,一个脸部特写,他满脸是血!三十二我感觉全身的血一下都冲到头上来了,手脚发颤。我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想把张琪喊进来问问究竟,可是忽然觉得我要冷静一下,于是我重新坐了下来。第二遍看完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满脸都是泪水了。我拨内线让张琪进来,张琪一看到我,吓得“啊”了一声。她说,舒经理你怎么了?我说,这视频你从哪里弄来了?她说,怎么了有什么问题?我说,里面被打的人是我的男朋友!她显然不敢相信,站了好长一会儿说,对不起舒经理我不知道。我也是早上一上线,外地的朋友发了这么一个视频地址给我,说看看吧,你们上海人真野蛮。我紧咬着嘴唇,感到非常无助,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四年前,有次我在地铁上被人用鸡巴顶住屁股蹭来蹭去,我猛一回头,看见一个身高一米八几五大三粗的家伙正一脸陶醉的表情站在我身后。我抽手就是一个耳光,嘴里愤怒地描述他妈跟狗发生性关系的细节。那家伙长满络腮胡子的腮帮子骤然抖了起来。我一看觉得实力相差太悬殊,心想这下要被他夯锤一样的拳头夯成人干了,除此之外脑子一片空白。那时候我跟子彤刚认识不久。当时他就站在我前面,见此情况他立刻把我拉到身后,把脸部表情扭曲成狰狞状,把音量调到噪音状,把胳膊挥舞成痉挛状。整个车厢的人都震惊了,有人甚至用手捂住了耳朵。子彤的表演持续了半分钟,车就到站了,络腮胡子嘴里嘟囔着就下车了。事后我说,子彤你真勇敢,有你我好有安全感。我又问他不怕被揍吗?他说,我老早就观察过,这家伙之前打了个电话用上海话,我知道他是上海人。在上海遇到这种事情,只要把影响搞大,一般不会有人动手,就看你怎么能引起别人的注意了。当时我说,你这家伙不当演员可惜了。  

       多年之后他当了演员,可是那么勇敢的他却被打了,没有人帮他。他英俊的脸贴到冰冷的地上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绝望。最要命的是我担心他被打是因为我。我说,张琪你先帮我调查几个事情,一是这段视频是偷拍还是事先安排好的,二是想办法让网站把这段视频删掉,最好再能找到发视频的人。嘱咐好张琪,我赶紧打电话给子彤。拨完号我才想起,我这样问,无异于直接践踏他的自尊,他好不容易竖起来的信心怎么能这样毁在我手里?我得变变方式。电话响了五声之后,子彤接了电话。从他的声音里我听不出任何异常。我说,官人在拍戏吗?他说,是啊,有事吗?我说,没什么大事,就是关照你别忘了多拍些剧照回来。他说,你都说了八百遍了,说过剧组不让拍嘛,好了晚上回家再说。说完就匆匆挂断电话,基本上跟平时我在上班时候打电话给他时的表现无异。我又打给阿诺,他说,童姐我还想问你呢,子彤是不是老二乱窜被你逮住了?也不能这样揍法啊,脸都肿了,妆都盖不住。我没心情跟他扯淡,我说,除了脸其他地方没事吧?他说,腰带以下有没有事我不知道,反正其他地方貌似没事。挂上电话我的心情稍微平稳了一些,毕竟能够确定子彤现在问题不大。我开始想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报警绝对不行,子彤肯定受不了,但是这事绝对不能这么善罢甘休。张琪进来,说,联系过了,网站不提供上传者的资料,只说注册地是上海。我说,这不是屁话吗?那他们答应删掉这段视频吗?张琪说,他们说他们无权随便删除作者的作品。我说,什么狗屁权利不权利?还不是钞票说了算,你快点去办。我开着车子来到我家附近,围着平时子彤打车的几个地点转来转去观察地形,终于发现一条早餐街跟视频中的地点非常像。我停好车子,把公司的尼康专业相机挂在脖子上,来到了街上。整条街在中午的烈日下散发着一种难闻的臭味。乳房严重下垂的女人,边刷牙边时不时地把嘴伸进脸盆里喝口水来漱口,对面的老男人眼睛不断从女人领口瞟进去,享受着偷窥的快感。因为基本不打车,所以我很少来这里。我来到刚刚刷完牙开始洗脸的妇女旁边,问她早上这里有没有发生打架事件,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我说,摇头是什么意思?是没有发生过还是你不知道?她还是摇头,我无奈,说,我是警察,你必须把事实告诉我。这下可糟了,她把一盆水当着我的面一泼,转身就走了。我想来硬的可能不行,这时候旁边的老男人走过来。我很友善地说,我是东方电视台的记者,想就早上这条街打架的事情采访一下你。我说完下意识地按了一下领口。老男人很开心地笑了,笑了半天说不知道。我说,你都笑了,你肯定知道,你放心,我们采访是有报酬的。如果你说了实话,我会给你一百块钱当奖励的。说着我就掏出一百块钱,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重新装进钱包。老者犹豫了一下说,有的,是三个人打一个年轻小伙子,那三个人是附近一个修锁的和他雇的两个伙计。我说。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呢?不会是瞎编的吧?他说,没骗你,那个修锁的是我儿子。我还没回过神来,老男人已经伸出了手。我说,等等,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们为什么打架?老男人不说话,把伸出来的手晃了两下。我把钱放到他手里。他接了钱说,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打架。我说,既然是你儿子,那你为什么告诉我呢?他挥了挥手里的钱说,这些钱够我挣好几天的。我摇摇头,心想世道怎么了?狡猾不分老幼,出卖无所谓父子。

       我按照老男人的指点来到了锁匠的店铺,一进门我就看到了一个身高足有一米九的男人,他看到我也有点惊讶。我压着心中的火,不说话,想听听他说什么。因为他肯定认识我,他不但是视频里打子彤的人,而且当我看到他真人的时候,我想起来,他就是当时我抓奸的时候,帮我开陶子家门锁的那个马勇的助手。他犹豫了一下,故作坚定状说,别的我不多说,我收了马老板的钱,这是我帮他干的最后一笔活。就算你报警我也不怕,大不了拘留几天,算啥?我冷笑着点点头,说,你狗日的还是条汉子。他说,汉子不汉子你说了没用,你有什么本事尽管来吧。你找马老板也没关系,你能找得到他算你牛逼,我叫刘大壮。我看了他一眼,还有他身后的两个伙计,然后点点头离开了。我上车往公司开。车开了一路我也哭了一路,想起子彤的样子我就浑身打寒颤。子彤的祸是我给他惹来的,他再一次为我的行为埋单。这一次我没有看到他张牙舞爪地表演,即使表演了也没用,别人就是要他好看,要我好看。在公司门口,我看见朱宜正跟一个中年男人并肩往外走,有说有笑满嘴胶东半岛土著语。见我过来,朱宜赶紧拉住我,说,我们老同学来了,我正找你呢,走我们一起到三楼餐厅吃饭。我说,什么老同学,在哪里?他拉过中年人说,就是他啊。我看了半天,还是没认出来,老觉着他看起来应该是我们老同学的家长。中年男人伸出粗糙的大手来跟我握手,说我就是当时经常给你们宿舍老大送黄瓜吃的吴海龙啊。我说,是吗?哦,我想起来了,那一阵我们老大说什么都得提黄瓜。我又想起了老大推荐悠悠用黄瓜破处的事。我勉强笑笑说,你在哪发财呢?说着我们就进了电梯。他说,毕业后工作不好找,就回老家跟老爸一起种黄瓜了,现在种出了点名堂,黄瓜贩到上海来了。一顿饭吃的我忐忑不安,就急着回办公室。朱宜在席间又提起要向总部提议让我出任副总的事。我说,好啊,那就谢谢你了。本来副总这职务我并不排斥,只要有钱赚什么职位都一样,而且我知道朱宜见了老同学之后的虚荣心,就像见了美女之后的荷尔蒙一样,又泛滥成灾了。总归给他点面子,但是我知道这事不是随便说说那么简单,而且现在又是非常时刻。吴海龙有点高了,拍着桌子说,当时我们学校毕业两万多人,就属朱宜混得最好,舒童你是第二。但是我说了实话你也别生气,我们知道都是朱宜照顾你的。我说,不生气,你说的是事实,已经有两万个人跟我说过了。我说得很轻松,完全没有嘲讽谁的意思,朱宜一边摇头一边笑,我太了解他了,他对这种赞美从来都是照单全收。他其实没错,有了利,谁不再图点名,只是需求大小有差别而已。

      饭没吃完我就匆匆起身要走,朱宜劝阻了我一下。我说,公司实在有事情,下次老吴你再来上海,我一定吃喝玩乐奉陪到底。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猛地站起来抓住了我的手,腼腆地笑笑说,舒童,其实当时候我给你们老大送黄瓜,是想多一些机会好接触你。现在事情过去十年了,说出来就当笑话了。我抽出手说,你喝高了,这话让我老大听到可要伤心了。他说,我已经跟她说了多少年了,她早不生气了。我说,什么意思?你们一直有联系?他说,她现在是我老婆。我说,她离婚了?老吴一下愣住了,说,没有啊,大学毕业之后我们一直在一起啊。我感觉像一口吞进去个馒头,哽在喉咙里上上不去,下下不来,憋得慌。老大毕业后很少跟我联系,而我出了当年那回事之后,也基本不会主动联系谁。只是有次她给我打电话,说她在青岛找了个公务员老公。没想到她早就成了黄瓜西施了。我回到公司让张琪到后勤部帮我领了一台摄像机。她很认真地问我干什么,我说,没事,随便拍点东西。下午没什么大事不要打我手机。我想她八成猜个差不多了,否则她不会这样跟我说话。我找马勇没用,相信他一个私家侦探想躲我,我是没本事找到他。我也不想报复他了,我知道冤冤相报何时了的江湖规矩。我要做的就是要找人揍刘大壮和他伙计一顿,然后把视频拍下来发到网上,让子彤看到,我想这对他的心理会有帮助。也是解决这一问题的唯一途径了。下午三点左右,我来到了刘大壮锁店附近的工地,租了辆车子,雇了八个民工,说好完事给他们每人两百块,他们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我对他们说,以把他们三人放倒在地为标准,每人脸上必须有血,但一定要注意不要伤筋动骨或伤了内脏,出了人命我可不负责任。太阳不错,是个拍摄的好天气。我在前面开路,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临时黑社会。“弱肉强食”这话没错,在现代就是“穷肉富食”,所有事情,都能靠钱来解决,谁钱多谁是老大。刘大壮他没我有钱,所以,他必须倒霉。

       我先找人试探了一下,说一个老板两个伙计都在。心想中午本来我应该找人冒充客户来稳住三个人的,但是一着急忘掉了,现在老天爷帮我补上这个漏子,这叫“一个都不能少”,这是天意。我没有出面,找了个比较好的拍摄位置,架起了摄像机,然后打了个手势。打手们像憋了多少年的性饥渴见到免费妓院一样冲了进去,一通嘈杂的声音之后,里面有了莫名其妙的安静,我正纳闷,忽然三个人被推到了街上。他们并不还手,躺在地上抱着头,任打手的脚踢来跺去,换了谁这时候也不会还手,那不是找死吗?我都不太忍心看,想起早上的子彤,眼泪又流下来了。视频拍得差不多了,我示意停手,他们倒也收发自如,停了下来。我重放了一遍视频,感觉效果不错。打手们回到了车上,我跟着上了车,心想把钱分给他们,这事就算成了。我两百两百地分着,可是他们似乎并不满足。我在想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办妥,忽然,他们却抓住了我的手,我努力甩了两下,可无济于事,感觉自己像被一群巨大的螃蟹钳住了,他们脸上浮现除了极端猥琐的笑。我心想这下完了,我太大意了。我心目中曾经的阴影浮现了出来。我大声喊救命,有人把袜子塞进了我嘴里,一股恶臭让我恶心得整个胃剧烈地痉挛。车子开动了,他们把我拉到了附近的工地,这种场景引起了我的巨大恐惧。车门打开,我看到了刘大壮和他的两个伙计也在,我知道我小看了民工。我掏出钱包里的所有五千多块钱,拿在手里说,你们放我走吧,这些钱都归你们,我回去后再给你们每人一千。他们粗鲁地抢了我手里的钱,瞬间瓜分得一干二净。刘大壮说再来一万也没用了,你长这么漂亮,给我们过过瘾吧,比多少钱都强!我一看这情形,腿一软跪到了地上,说,你们别这样,五年前我被强奸过,后来我毫不犹豫的报了案,他们全都被抓起来了。你们别乱来,否则你们也会坐牢的。刘大壮一边脱衣服,一边说,跟警察斗,我有的是办法,威胁我?他说完脱掉内裤。我心想这下完了,就算他们不杀我,我也要被他们折磨死了。

      从刘大壮的裆下,我忽然看到了一个dv镜头,镜头的后面是马勇丑陋的脸,我知道我这次彻底失败了,马勇让我付出了无比沉重的代价。我放弃了挣扎,任他们把蟒蛇一样的手伸上来。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忽然一声断喝惊散了十几个男人的荷尔蒙组成的小宇宙,犹如上帝的震怒。我看到了不远处站着朱宜,朱宜大声说,警察两分钟之后就到,我不想你们伤害她,所以你们快点跑吧,现在还来得及。没来得及脱裤子的民工纷纷跑掉了,剩下的几个人也捡了裤子作鸟兽散。朱宜脱下外套盖住了我,我拼命捂住了脸,因为朱宜的身后还站着张琪和郑孟逸。我太知道这种事情被传出去的代价了,还好是他们俩,要是多了旁人,那可要了我的命了。朱宜开车把我送回家,他说,你没事吧。我嘴唇颤抖着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他说,中午我看你的表情就不对,我知道你肯定有事,所以我就去问张琪,她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我。我觉得事情不妙,赶紧赶往你家,路上人说看见一伙人在打架,然后一车人开往工地这个方向,我赶紧马不停蹄地赶过来,还好,不算太晚。我哭着扑到他怀里,说,为什么每到关键的时候总是你!他拍着我的背说,我们报警吧,你应该能认出他们。我说,算了,这种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报警的代价,实在太大。也许当初不报警,我不会像现在这样惨,有家不能回,亲情海天相隔。现在报警,我还会把残存的爱情和事业都丢掉,也许还有我的命。没有了子彤,没有了事业,我想我一定会死。朱宜拿出dv,说还好它没坏。他要打开看,被我拒绝了。子彤还不会这么早回家,于是我抓紧时间把它复制进了电脑,并仔细看了一遍。这一次我有个惊人的发现。在打斗的过程中,我看见从刘大壮的身体上掉下一块东西,我把视频放大,我看到那个东西大概是一根手指。这件事情有两种可能,一是刘大壮的手指现场被打断,二是他的假手指脱落。如果是真手指被打断,那么他后来对我欲行不轨的时候就不会那么轻松自在。那么只可能是假手指,也就是说,他只有四根指头,那么他就极有可能是放老鼠恐吓我的人。而且,他的背影让我不止一次感觉到,似乎跟那天晚上的鬼影非常相似。况且保安说当时用血泼我车子的人有个高大的背影。难道这一切都是他干的?不过似乎理由并不充分,因为他没有必要这么做。难道真正的主使是马勇?那他又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仅仅是为了报他老二之仇?

      实在想不出头绪,我于是先把视频传到了网上,并注解:恶人必有恶报。然后给段斌打了个电话,约他明天一起研究一下视频,他终究比我专业,我渐渐发现我背后似乎真的隐藏着一只鬼。这只鬼是谁呢?我只能沿着这条线继续想,想到了我跟马勇的相识,是因为我得到了一张他的名片,而名片是我坐在陶子的敞篷奔驰里的时候,有人扔进来的。难道是陶子跟马勇串通好的?不可能,陶子她没必要害我,而且她现在去了日本。我忽然想到朱宜说陶子要给我邮件,于是我点开了邮箱,里面真的有陶子的邮件。我正打算看,忽然房产中介打来电话,说,舒小姐不好意思,你的房子实在卖不出去,你看看能不能再降降价。我说,怎么可能,我的房子楼层好,装修也好,而且我开的价本来就不高,怎么可能比平均价格低那么多。他说,您真的不知道?我说知道什么?他说算了,你同时也挂一下别的中介公司试试吧。挂断电话,想到张阿姨的话,我毛骨悚然。三十三“童童,对不起,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怕你会太伤感,我不忍心,你是我最爱的女人!”这是陶子邮件的第一句话,看到这里,我眼睛就湿润了。高三的时候,学习很紧张,第二次全市通考,陶子取代了我获得了第一名,我心情非常差,有点恨她,不想理她。当然现在想想这分明就是我的无理取闹。后来有次在食堂吃饭,陶子主动坐到了我对面,尴尬了半天,后来她摸索着拿出一张纸,都有点潮湿了,上面写着:童童,如果“爱”字可以用来形容女孩和女孩之间的感情,那么我愿意对你说三个字,我爱你!当时我不知道她这句话出自哪里,光知道自己彻底被击倒,失去了反抗力。如今多少年过去了,她依然会对我说这样的话,让人如何关得住眼泪的闸门。“日本很好,我需要这样新鲜的环境,这里并不像我们想象中的那样色情,至少我见到的日本人都是穿着衣服的。但日本女学生的裙子确实短,短到盖不住内裤。到现在我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我觉得发发邮件挺好,就不给你打电话了。我们之间有太多恩怨,过去的事情就让它随着下次大姨妈的离去,一起印在卫生巾上扔掉吧。我在上海也没有别的牵挂了,只有朱宜,他是我最爱的男人!这一点我不想再瞒你了,当然我想你这个人精也早就知道了。宜子虽然表面强大,但他内心其实很脆弱。我最爱的女人和最爱的男人,希望你们能互相照顾,我在日本也安心了。”陶子一改往日风格,时而花里胡哨,时而朴实无华,看得我一阵阵心酸。她就这样带着我对上海一半的爱,只身东渡扶桑了。邮件看完不久,子彤就回来了。他总是躲躲闪闪不愿见我。我使出必杀技,用胳膊缠住他的脖子,然后尖叫说,官人你的脸怎么了?骚扰女演员被打了?子彤有的时候挺天真,如果我事先没有看到那段视频,我绝对不会在看到他的脸之后还有心情开玩笑,这分明是反常的,可是这样的细节,他觉察不到。他抬起头说,从来都是女演员骚扰我,我怎么会挨打。主要今天有几场打戏,导演非要求真打。唉,赚点钱容易嘛我?我说,你们不是拍现代都市言情悬疑励志片吗?怎么还打人呢?他说,错,我们拍的是现代都市言情悬疑励志动作片。我说,操,幸亏我们肺活量大一点,不然一口气说完能憋死。再说你们导演也太狠了,这样的戏怎么不用替身啊?你把他电话给我,我找他。子彤搂住我说,别闹了童童,我一个没有背景的新人,跟替身有什么区别啊?我这饭碗端得不容易啊,你让我吃顿饱饭吧。我眼泪“哗”下来了,说,官人你真辛苦啊,为了养我还要挨打。我越哭越厉害,哽咽着话都说不全,我真不想这样,担心子彤会看出点端倪,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住。子彤紧紧搂住我,也压抑地啜泣着,他的眼泪里有太多内容,让我更加无法自持。第二天早上我直接带着电脑和刻好的光盘找到了段斌,我们在他办公室附近的上岛咖啡研究两段视频。段斌看到我拍的视频后拍案叫绝,说,我早就怀疑发生在你身上的这一系列事件是有人在背后操纵了,现在好了,只要找到这个刘大壮,一切就明了了。我说,你说的都是屁话,等于没说。关键刘大壮能招供吗?段斌恶狠狠地说,让他招供,我有的是办法。我说,难不成你要用刑?辣椒水?老虎凳?他说,我们审犯人的手段可多了,你说的那都过时了。我说,不是国家不允许用刑吗?他说,舒小姐,你也太天真了,自古以来审犯人有不用刑的吗?我说,社会在进步,这些旧社会的弊病要革除。他说,行了阿姐,有些事情谁都改变不了,不是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吗?我们人类几万年都是一夫多妻,现在新社会改变了吗?名义上是一夫一妻,可有几个有钱人只有一个女人的?我点点头,心想这话跟男科老中医说的一个意思,但还挺在理。我说,行,那我的希望就寄托在你身上了,你能不能先说说你的看法?他摇摇头,说,这个说不好,你身边的人都有可能,包括我。我说,没关系,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就是。他说,我觉得你们张总的嫌疑较大,陈总和朱总次之,当然你的手下有没有觊觎你的职位很久又深藏不漏的高手,那我就不得而知了。这是事业方面,感情方面你的花花事多,我也不知道你都得罪了哪路神仙,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你男朋友的嫌疑非常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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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12 21:45:24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上海
听到这里我差点把手中的咖啡泼他脸上。我说,你是不是脑子被枪打过了?我看你嫌疑比他大。他摇摇头故作深沉状,我们僵持了很久。我刚准备拎着包扬长而去,他忽然说,老张是个不倒翁,这次估计还是放不倒他。这话题提起了我的兴趣。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他点上一支烟,狠抽一口,从嘴里吐出来,灰白的烟雾分成两股,像两条白蛇从他的鼻孔钻进去,呼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灰黑色。他说,老张当初那条假酒生产线就是托人租用姜氏兄弟的,这一点二姜当时并不知道,所以这次出事,究竟是老张死还是二姜死,就看谁后台更硬了。我想二姜终究不是老张的对手。老张这次可是被惹急了,我估计他出来之后,朱宜和老陈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我点点头,心想这狗日的老张,混社会的本事还真不是盖的。坐在车子里,我的脑子乱成一锅粥。这边是老张重新勃起,我跟朱宜的生存受到了严重威胁,那边是害我的人扑朔迷离,让人无法琢磨。但我敢肯定子彤不会害我。他为什么要害我?他不是鬼,也不用采什么阴精了,他爱我还来不及呢,干吗要害我呢?我想段斌提出这个说法,无非是为了挑拨我跟子彤的关系,他好乘虚而入,这个卑鄙的家伙,难不成背后的鬼真的是他!我越想越害怕了,一个身经百战的老警察想要玩死子彤,那还不是轻而易举?不过我想判断他到底是不是背后这只鬼,只要看他给我的结果就知道了,如果他说是子彤,那么真正的鬼八成就是他了。因为他想以此排挤子彤从而占有我,从一开始认识他,他就一直在背后说子彤的坏话。以前我一直忽视了这个问题,只觉得他嫉妒子彤,现在想想有点后怕,“情”令智昏啊,感情常常使人变得不理智。到公司后,张琪告诉我马上有个中层以上干部会议。张琪转身离去时,我看着她的背影发呆,段斌的话让我毛骨悚然,我身边觊觎我的位子很久又深藏不露的高手,张琪似乎有点靠谱,乱了,全乱了,看谁都像!

      会议室的格局居然都发生了变化,老总位子旁边没有了其他座位。朱宜一个人坐在会议桌的前端,像神坛上的偶像。他对老张事件做了简单的总结,对销管部的工作给予了肯定,然后对本次拍摄的广告片大加赞赏。我能看出朱宜有内心深处流露出来的略带天真的窃喜。想到这个辛苦从胶东农村来到上海滩艰苦打拼到现在的孩子,好不容易坐上了今天这个位子,居然只能是昙花一现,我的心就莫名的刺痛。而最让人难过的是,这一切他居然都蒙在鼓里。我真的有点迷茫了,我不知道该不该帮他,现在也许唯一能救他的人就是我了。其实时至今日老张跟朱宜比的无非就是谁能给隋焕武他最喜欢的东西,有些东西,钱真的买不来。我非要帮他吗?毕竟我曾经几次用我的身体报答他,并且曾经以命相搏。我的优思奋斗史,就是一部身体出卖史,而我的大部分出卖,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朱宜。但是没有朱宜就没有了我的今天,也许此时我还在建材老板的胯下忍受一个月几次的顺奸式性生活,最高职业愿景就是成为上海滩顶级二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朱宜改变了我的一生,他给了我除了爱情之外的一切。危难的时候他总是我最后的依靠,我们之间根本无法计算谁帮谁更多。一整天我的心情都很差。傍晚的时候,太阳的余晖透过玻璃,均匀地铺在室内,我的办公室顷刻间变成一个盛满阳光的大容器,我就是容器中的鱼。我抱着硕大的玻璃杯倚在窗前,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外边的喧闹声挤在玻璃的缝隙外,偶尔透进来的,像某年某月某日某人临死前遥远的呼唤。阳光穿过我的发梢,洒进我的眼睛里,暖暖的,我的眼中瞬间出现了一条通往太阳的碎金铺成的路,路的尽头似乎有个头上带光圈的老头呼唤着我:涅槃吧,过程总要痛苦,结果却无比美好……若干年前,这样的傍晚我经常跟一个小女孩一起赤脚奔跑在金黄的海边,我们总是边满怀憧憬地讨论着将来在海边盖什么样的房子,边并排坐在海边的大坝上用蛤皮刮掉踩在脚底的海鸥屎。如今,这个曾经被我抢了男人的女人,狠心地把自己放逐到了东瀛,临走的时候把她最爱的男人托付给了我,现在她的男人遭遇了空前的困境,能帮他的人只有我,而我要做的是跟一个奇丑无比老二硕大又是我好朋友老公的男人上床。

      为两个朋友背叛另外一个朋友,还要忍受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摧残……老天爷总是喜欢这样把人都当灵长类动物来耍。我决定帮朱宜。就当它是一次涅槃。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电话响起,我擦掉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一滴泪,接起电话。阿诺打来电话,说,童姐我们出来吃个饭吧,我好好请请你,咱们这条广告片总算是过了,你们公司的钱我也收全了。我说,不用了,不能总让你破费。我说的是心里话,其实阿诺是个上路子的人,是个值得交的朋友。毕竟,酒肉朋友也算朋友,现在这个年头,想交个酒肉朋友都不那么容易。阿诺说,你来吧,还有个人想见你,你认识的。我说,想见我的人多了,让她领个号后面排队去。他说,插个队吧,她是四姐啊。我说,算了,我最近排得都比较满,有空的时候我打给你吧。这个四姐不简单,听说上次夜总会之后,她跟朱宜搭上了。她找我也无非是盯上了我们公司每年几百万的印刷业务。按说有了上次夜总会那第一次过招,今天这第二招我不接的话似乎不太合套路,但是我现在实在没有心情,我已经够能委屈自己的了,这种小事还是放纵一下自己的心情吧。说到吃饭,我又感觉到一阵恶心。最近几天我经常会有这种感觉。我想我的胃大概有点问题了,我得赶紧搞定它。安排好公司的事情,我就去了悠悠的医院。她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穿着防辐射服,一副幸福的准妈妈相。她见面就抱我,说孩子他丈母娘,都多久没见你了,我要多抱抱你,沾沾仙气。我说,你咒我成仙了?她说,你美得像仙女,多抱抱你,将来我儿子好漂亮点。她的话让我感到伤感,我一阵眼热。她悄悄地在我耳边说,我已经b过超了,我肚子里的是个小鸡鸡。我本想开句玩笑说又一个小矿泉水瓶子要诞生了,但我怎么都说不出来。一来她当妈妈的幸福我永远都体会不到,二来,我决定要偷她老公的身体了,可是她却这么紧地抱着我。

      我在内科看了半天,片子也拍了,化验也化了,可什么毛病都查不出来,最后医生说,我帮你转到妇产科门诊吧,你这症状,有点像怀孕了。我愣了半天,嘴巴抽搐了两下,说,你搞错了吧医生。他摇摇头说,你的胃是没有什么毛病的,起码这一点我没有搞错。我忐忑不安地走向妇产科,边走边想当时医生跟我说我再怀孕的几率不到千分之一,难道我真的有那么幸运?我有点眩晕了,跌跌撞撞不知道怎么来到了妇产科。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尿液在试孕棒上渗透,然后把两条线都染红。我激动地拿给医生看,医生漫不经心地说,怀孕了。我说,医生你好好查查,我怎么可能怀孕?医生不说话,扯过一张红单子,让我去验尿。当我拿着单子再次回到医生面前,医生说,你确实怀孕了,诊断这一点比诊断你是否感冒都简单。我说,我流过产,子宫受到过创伤,当时医生说我再怀孕的希望非常渺茫,到现在还不到半年。老医生从老花镜上边看着我,说,世事无绝对。你属于子宫前位,比较容易怀孕。但你上次流产到现在还不到半年,我建议你还是别要这个孩子了,挺危险的,你要实在想留下她,就要格外小心了。我从妇产科继续跌跌撞撞走出来,满脸都是泪水,这是我的孩子,是我跟子彤的孩子。悠悠被我的样子吓坏了,说,怎么了童童,别害怕,现在医疗科技发达,大不了咱把不好的东西切了,不会扩散的,跟正常人一样。她边说边哭,还吹了个大大的鼻涕泡。我看着她说,悠悠,你在说什么啊?我好端端的切那玩意当毛肚吃啊?她一下愣住,说,死相,你没病哭个什么劲啊?我说,就是因为没病我才哭,我高兴啊。她愣了一下说,就许你高兴了哭啊,我高兴了就不能哭啊?我重新抱住了她。我真想先冲着她尖叫一通,把她叫晕,然后告诉她,你要当婆婆了,我也怀孕了。可是我不能说,这事要从长计议。我决定留下这个孩子了,这样就只能怪朱宜命不好,这次我救不了他了,这是老天爷安排的,我不是王母娘娘,改变不了她老公的决定。这孩子来得太不容易了,一来我算是已经被医生确定为不会下蛋的鸡了,二来子彤阳痿了这么多年,现在刚勃起就中了头彩。这不能不说是上天的恩赐,也许是老天爷为了不让我再去冒险而送给我的一份大礼,一个最能游的小蝌蚪,将来是要把他培养成游泳界的刘翔了。

      我把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变成短信发给了子彤,期待着他能激动地打电话过来并且像个孩子一样狂喜。可是他很快回过来一个字:阅!晚上回到家里,我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发上。子彤风尘仆仆地回来,说,小娘你怎么跟个雕塑似的,拗什么造型啊?好歹把菜切好啊。我说,人家不能动,别动了胎气。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那你最好别上厕所,别一不小心把他拉出来了,最好屁都别放……他被自己的笑话逗得前仰后合,我却怒不可遏。我说,你给我闭嘴,有你这样拿自己的孩子开涮的吗?他不笑了,我说,你今天发个阅字过来什么意思?你以为你是老师批作业啊?他不说话,像电线杆一样杵在那里。我说,你到底什么意思?反正我上次子宫肌瘤切除之后,医生说怀孕的几率只有千分之一。这次如果打掉的话,我就断子绝孙了,你也好不到哪去。他伸手想要过来抱我,被我打开。他说,小娘这真的太突然了,我真的没有准备好。我说,你要准备什么?我们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有房有车有事业,你还要准备什么?行了,你什么也别说了,明天我们就去登记,这孩子我要定了。说着说着我就哭了,我说,你知道不知道我多想有个孩子?上次医生说我基本不能怀孕了,我死的心都有了,你就忍心让我一辈子当不了妈?子彤把我搂在怀里,说,好吧,不过我明天比较忙,我会在一个星期之内抽出时间陪你去登记的。我一听,马上心花怒放,说,对了子彤,你没有户口我们怎么登记呢?说完之后我就后悔了,我太得意忘形了,保守了半年多的秘密怎么一下就脱口而出了呢。子彤一下愣住了,他表情复杂地问我,怎么这么说。我想既然说破了,那就说明白吧,这个哽在喉咙里半年多的骨头,终于要吐出来了。于是我把当时帮他办居住证的事情说了出来,然后做好了应对他的暴风骤雨的准备。没想到他听完居然笑了笑说,可能是他们搞错了,没户口我变黑人了。他说得异常平静,根本不像是有什么问题。

       我万万没想到,困扰了我大半年的户口问题,被子彤说出来竟然轻于鸿毛。难道这本来就是个误会?或者是我本身心理有问题,把一件原本小得不能再小的误会看成了大得不能再大的灾难?这太不可思议了。可是公安机关能随便把一个人的户口弄错?我不知道。第二天上班,看到朱宜我也释然了,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老张不要太狠,如果朱宜真一蹶不振,我会认下成成做干儿子,我来跟他一起养。即使我跟朱宜一起倒台,那我有多大能力就用多大能力,这是唯一的方案。一整天我都沉浸在巨大的幸福当中,我开始在网上浏览网店,看防护服的品牌款式,以及各种婴儿用品。小孩的名字我都取好了,就叫上官阅。我也懒得动脑了,这名字反正男孩女孩都能用,将来孩子问起来,怎么也算是他爸给他取的名。想象着将来一个从你身上复制下来的小人跟在屁股后面叫着妈妈要糖吃,天哪,简直幸福得要昏过去。晚上回到家我继续上网查资料,一口气查到肚子饿得咕咕叫,要是在平时我顶多拎过来一包零食边点鼠标边往嘴里塞,可是现在我是孕妇,我不允许自己这么随便。子彤竟然还没有回来给我做饭,我一看时间,已经十点钟了,他有点不像话了。我赶紧给子彤打过去,可是电话关机了。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因为子彤手机昨天刚刚充过电,不可能没电了。而除非没电,否则他从来不会关机的。我又给阿诺打电话,他说,童姐你怎么自己男人都管不住?要我帮你管可以啊,除非你答应把子彤拿来我们一起玩。我筋疲力尽地说,阿诺,我生病了,需要人照顾,你快点告诉我子彤在不在你那。他说,童姐你早说啊,不好意思,子彤今天的戏上午就拍完了,他下午就没在片场。阿诺的答复让我不知如何是好,我正愣着,忽然有电话打进来,我迫不及待地接了。段斌说,一天一夜啊,这个狗日的硬骨头终于还是招了。三十四我把车子开出来,心里特别不是滋味,说不出的难过。我不知道现在我有没有必要把子彤失踪的消息告诉段斌。一来我不知道子彤这样算不算失踪,二来刚刚段斌告诉我一个很不好的消息:刘大壮招供,说是这事是子彤花钱买他干的。这消息无异于在我后脑勺上打了一闷棍。

       我没那么容易相信人,我认为这事最大的可能是段斌串通刘大壮,子彤不可能害我。车子行驶在金沙江路上,我敞开车窗,任秋风吹进来撕扯着我的头发,冷得瑟瑟发抖。我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往嘴里塞威化饼,边塞边抖。不管怎么样,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想治我于死地,都是恨不得把我生吃活剥的魔鬼,我仍然要填饱肚子。因为现在我不是一个人,我要让我的孩子幸福,也许现在只有她能让我信任了。不多会一包威化就吃完了,车子停在中山西路的红灯处,我有点失控似的在车子里找其他能吃的东西,最后总算找到一包薯片。这些都是子彤放的,他知道我爱吃零食,所以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都放了我爱吃的东西。黄灯亮起,我用力地撕扯着包装袋,但是打不开,无奈我只好用牙齿咬着袋子一角,左手用力一拽,哗的一声,整包的薯片瞬间被我扬出窗外,在路灯下飘飘洒洒,像一场鹅毛大雪。我把包装袋狠狠砸在方向盘上,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蹿了出去。段斌拿着一个本子,说童童,这是刘大壮的供词。我说,我懒得看,你说吧。他说,刘大壮供认,往你车子上泼血、半夜装鬼到你家吓唬你还有往你家放老鼠,包括最后殴打子彤,都是子彤付钱雇他做的。我不说话,鼻子里哼了一声。段斌说,这个面具是我们在刘大壮家搜出来的,你先看看是不是那天晚上在你家里出现的那个鬼脸。我一看到那个面具,不禁惊叫一声。它在段斌的手上拉得老长,一颤一颤的,做出诡异的表情。我说,是的,就是它。段斌满足地笑笑,像一只斗赢了的公鸡。但是单凭刘大壮自己的供认,怎么就能证明是子彤做的呢?我质问他。段斌叹口气说,童童,这事到现在其实也没立案,我这说到底也就是个以权谋私。现在就看你怎么想的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马上立案,现在就把子彤抓过来。我说,段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恨子彤,我跟你的关系从一开始讲明了不要影响到他。可是你为什么非要把他置于死地呢?就算子彤死了我也不会嫁给你!段斌有点慌了,说,童童,你误会了,其实我真的只是为你好。就算不立案,我们可以私下里跟他谈谈,事情说开了,以后你也不用生活在恐惧中了,你说呢?我说,你不用找他私下里谈了,因为他失踪了。段斌一听,立刻站了起来,说,我就知道他有问题。我说他能有什么问题?那你告诉我一个理由啊!他到底为什么要害我?

        “理由其实很简单,”段斌抽了一口烟说,“他大概有了外遇吧。”我说,有外遇?有外遇可以直接跟我分手啊,为什么一定要跟我在一起呢?简直是胡扯。段斌笑了笑说,有外遇就要分手吗?那么我问你童童,你不是也有外遇吗,你跟他分手了吗?谁都有自己的世界,很多事情并不是你跟他在一起生活了三年就会知道的。我老婆性冷淡多少年了,我一个月跟她做一次爱还要求她半天,干她一次就跟干半拉猪肉一样,她哼都不哼一声,我龟头都拉得生疼,就这样他妈一个女人,她居然还在外面养了小白脸,天天颠鸾倒凤水乳交融,谁信啊?可这就是真的。段斌一句话把我噎住了。我依稀记得当天晚上朱宜把我送回来并住在我家,鬼影来骚扰我。我们刚把鬼赶跑,子彤就回来了,这个巧合有点恐怖。而且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子彤从来都不让我报警。但是即使是这样,我仍然不太相信这些事情是子彤做的。我说你今天说话蛮奇怪的,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是不是你知道什么事?他摇摇头,说,就是一种感觉。子彤整个晚上都没有消息。我抱着被子在床上坐了一夜,偶尔能迷迷糊糊睡着,一会儿就醒了。睡不着的时候我会给子彤打电话,但他一直都关机。除此之外我就给宝宝唱歌讲故事,我要尽早给她胎教,好让她将来聪明绝顶,不会像她妈妈一样被人骗,被人欺负。早上一到公司,郑孟逸就表情凝重地来到我的办公室。我说,小郑你不是在下边分公司巡察终端包装吗?他说,是啊舒经理,我这不刚回来吗?我说,有什么问题吗?他顺势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说,舒经理,问题大了。我努力地笑笑说,别神经兮兮的,你就喜欢小题大做,能有什么问题?他说,锡常片区的终端根本看不到我们的宣传品,基本被“清华金思力”和“劲酒”给灭了。锡常片区的经理是刘相杰,郑孟逸跟他一向有过结,所以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可信度有一定的问题,李连杰不是说过吗?不光漂亮的女人不能相信,连貌似忠良的男人也不能相信。我喝了口茶说,小郑,作为总部的钦差,反映情况要真实可靠……我没有说下去,他要是听不明白就是傻子了。他紧张了一下,说,舒经理,真的,你怕是要早点动手了。

      我看郑孟逸的样子不像在说谎,如果是真的,这事可大了。我赶紧去财务部找到于晨,如今升任财务经理助理的他已经有了一间独立的小办公室。见到我他说,舒经理你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憔悴?我笑笑说,没有吧,心里却一阵酸。他帮我找出了今年给锡常的宣传费拨款记录,陆陆续续加一起,有两百万!如果真像郑孟逸所说,那么这两百万拨给锡常片区,基本上没有用过,没用过那这笔钱去了哪里呢?我边想着边往我的办公室走,正想着怎么给刘相杰打个电话探探口风,忽然看见这家伙正风风火火地冲向企划办公室。我叫住了他。刘相杰胖了,满面春光。他双手握住我的手,说,谢谢舒经理栽培,在锡常的日子才让我找到了我的天堂。我说,你什么意思?是变着法骂总部是地狱了。他说,是啊,我那时候真的是整天在地狱里等待天堂。我说,别贫了,不在常州给我盯紧了,跑总部来干吗?他神经兮兮地说,想您了,这不专程来看你吗?边说着,他边尾随我进到了我的办公室。他说,舒经理,你先等一下。说完他背着包就出去了,我看着他不断从包里往外掏着瓶瓶罐罐放在每个企划专员的桌上。最后又回到我办公室。我说,你个狗日的搞什么名堂?他说,舒经理,谢谢你还像以前那样骂我,一点不把我当外人。我说,有事说事,都当经理了,正经点!他伸手从包里掏出一张借记卡,放在桌子上推到我面前,说,舒经理,请笑纳。我立刻站了起来,说,拿上你的东西给我滚,我就知道你个狗日的干不出什么好事。他马上站起来,一脸尴尬的表情说,舒经理你别激动,听我慢慢说。我想了想,这事暂时不能搞大,这样我也脸面无光,于是重新坐下来。他继续在包里摸索,半天掏出一份有十几页的文件,说,舒经理你看一下,这是我起草的锡常片区今年的宣传计划。我说,我没空看,你直接说吧。他说,好的,我经过总部几年的学习和销售一线的长期锻炼,终于发现当今保健品的营销已经过了“一招鲜吃遍天”的时代了,高举高打的营销策略已经不能适应时代发展的大趋势。电视媒体的费用这么高,明显标志这一个后保健品营销时代的到来,那就是由高空战转向地面战。

       他说得唾沫星子横飞,不过听着似乎有点道理。我说,怎么个地面战?他说,这就是玄机所在啊。以前我们总是把大量广告费都砸在电视上,今年我准备探索一条地面战策略。就是削减电视广告和终端包装的费用,转而组建一只强大的宣传队伍,走进社区,由与敌人正面交锋的大会战变成打入敌后的游击战,说白了就是由老蒋变老毛。老蒋打仗是用美元铺路,老毛是小米加步枪,最后还不是老毛胜利?我说,你说得天花乱坠,具体怎么实施?他说,你放心吧?我的宣传队有百来号人,分开了能同时进入二十几个社区,放电影、露天晚会、全民健身……要啥有啥,指哪打哪,边活动边体验,战无不胜。一个中小城市能有几个大社区?我皱着眉不说话,因为我还是有顾虑,锡常这么重要的战略要地,拿来进行这种战略方针的探索实验,有点冒险。他重新推过银行卡说,舒经理,我真的是在做一件大事,还望你支持。我这套思路说白了,是有点冒险,所以我估计公司高层不会答应,我只能悄悄来干,我只要再撑几个月,到年底我会用数字说话。小岗村几个农民的大胆探索揭开了改革开放的大幕,现在,我就要做优思的小岗农民。现在您什么都不用干,只要别阻止我就行。我看着卡犹豫不决,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值不值得我冒这个险。他说,舒经理,这里面有三万块,是我私人感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的。我喝了口茶说,我希望你能赢。公司确实在宣传上遇到了瓶颈,你如果能走出去,你就是公司的英雄,把钱拿回去好好干吧。我站起来要送客,他顺势把卡压到了我鼠标下面,说舒经理我一定努力,不给你丢脸。说完他拿出一张付款申请单,上边写着“《优思健脑天地》dm印刷费用”,数额是十万元。我帮他签了,然后让他送给朱宜签一下。小额的广告费的付款,基本上我签过了,朱宜看都不会多看。这事问题不大,刘相杰要是赢了,我也是功臣,他要是输了,总部顶多治我个失察之罪,罚我两万块了不得,而且我会派人盯紧他,发现问题我会提前下手灭了他,说不定我自己还能捞个功。这一把有必要赌一下,现在除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这钱最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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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12 21:47:0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河北承德
看了让人胸口有说不出的难受! [s:16]

该用户从未签到

 楼主| 发表于 2009-10-12 21:48:2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上海
郑孟逸还是公正的。我重新让他去常州,暗中观察一下看看刘相杰所说的宣传队伍怎么样。如果这也没问题,那我暂时就高枕无忧了。下班前我又给子彤打了个电话,这是我今天给他打的第六十七个电话了,前六十六个,都提示对方关机。第六十七个,子彤居然开机了。我的心跳一下快了起来,电话响了六声之后,子彤接了,说,小娘你别担心,我没事,我只是想冷静下来思考一下。我说,你要思考什么?要多久?他说,我也不知道,考虑好我会回来的,你等我。他说完挂断电话,我再打过去,又关机。我不明白他要考虑什么,难道结婚生孩子有那么恐怖吗?难道是我提出了他的户口问题,碰触到了什么敏感神经?我都想找陶子帮我算一卦了,看看我今年为什么这么不顺,我能不能挺过去。可是她现在在日本,我很羡慕她,不管好坏,至少那个世界是全新的,可以重新活一次。我正想着,张琪敲门进来说,舒经理,判决下来了,张国伟无罪。我手里的杯子一下掉到了地上。我说,怎么回事?这还他妈有公平可言吗?她说,是啊,简直是践踏国体,不过陈总正在准备新一轮上诉。我说,哦?再探!我实在看不明白老陈了,这么起劲地要把老张整死,可是又得不到老总的位子,不知道他搞什么名堂,难道是想个个击破,下一个就是朱宜?可朱宜又没有假酒厂,小打小闹贪点财,不至于被放倒吧。管不了那么多了,先看看再说吧。内线电话响起,朱宜让我过去一趟。没想到老陈也在,老陈劈头盖脸地说,舒经理,锡常片区的终端包装有问题吧?我心想这秃驴消息可够灵的,什么事他都管。我说,既然你知道了,那我也不瞒你了,锡常片区正在探索一种新的推广思路。放心吧,刘相杰跟了我三年,我看好他。朱宜说,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我相信你,你从来都不会给我惹出乱子,放手去干吧。朱宜发话了,老陈也不再言语,转身离开了,我这才明白过来,大概老陈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向了朱宜一边,我想老陈这么玩命地干倒老张,大概就算是抱朱宜大腿的礼物了。朱宜让我坐下,说,恭喜了童童。我说,喜从何来啊?他说,呵呵,听说你怀孕了?我一下愣住了。他说,你一定想知道我怎么知道的吧?别忘了,悠悠也是我的校友,既然这样你也别太累了。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道个歉,上次我说隋焕武的事情,事后我才发现我说的多不合时宜。你记住了,一定不要掺和到老张这件事里,就算我被整死你也别管,这事你管不好,连累了你不值得,我希望你快乐,真的。

       朱宜几句话说得我心里翻江倒海,要是我没怀孕,说不定我当场就表决心了,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不过我不明白,悠悠是怎么知道我怀孕的?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小区,看到我家门前有白色粉笔画的圈,圈里有一堆纸灰。不知道上海人为什么那么喜欢烧纸,而且非要画个圈圈,似乎圈里面是鬼的地盘。人的世界,为什么要给鬼留地盘?秋风吹起,纸灰随着秋风翩翩起舞,像附着了鬼魂的精灵。进到电梯里,里面居然有很多火纸。在老家的时候,我就听说死人后,要在路上撒火纸,这样鬼会踩着火纸上天堂。我盯着火纸,心想不知道这些纸上有没有站着死鬼,正舌头伸得老长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电梯打开,我赶紧逃了出来,我想一到家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赶紧给物业打电话,让他们清理掉这些讨厌的东西。楼道里竟然有女人的哭声,异常惨烈,声音似乎是从楼上传下来的,我不知道谁家死了人,难道是张阿姨卧床多年的老公死了,如果真是那样,那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我进门给物业打了个电话,物业说是19楼的张阿姨死了老公。我说,怎么死的?他说,这我怎么能知道,反正他躺了那么多年了,也该死了。我说,那你赶紧找人把电梯收拾一下啊,里面全是火纸。他说,算了把吧舒小姐,网开一面让鬼走吧,不然鬼走不出去,对谁都不好。我实在无话可说,愤愤地挂断电话。我打开音响,放班德瑞的“蓝色天际”,这是我最喜欢的曲子,我要用它给我的孩子胎教。我边听音乐边走进厨房,想要给我和孩子弄点吃的,忽然门外有人敲门。漆黑的夜晚,敲门声令人毛骨悚然,我迟迟不敢开门,屏着呼吸壮着胆,从猫眼往外望去,一只硕大无神的眼睛堵在猫眼上。我吓得尖叫一声往后退了几步。门外响起了张阿姨的声音:舒小姐,是我啊,你把门打开吧,我有话跟你说啊。我说,你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现在天晚了,不方便。她说,我有急事,放心吧,我不会害你的。

      我想想也是,她虽然神经兮兮,但估计是不会把我怎么样。我打开门,她站在门外,冷冷地说,我老公死了,现在你威胁不了我了,我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哈哈。她的笑冰冷冰冷。笑完之后她说,舒童,你别以为你聪明,你能算得出我老公什么时候死吗?哼哼,我要把你的丑事告诉你男朋友,让你身败名裂。说完她打开手中的dv,在我面前晃了晃,里面是一些裸体镜头,但是她很快拿走,我没有看清楚。她狠狠地瞪我一眼,然后边哈哈大笑边一溜烟消失了,留下她深邃而阴险的笑声在走廊里久久回荡。我心情凄凉透顶,琢磨着这事怎么找点线索,忽然灵机一动。段斌说,这一切都是子彤花钱雇刘大壮干的,倒是提醒了我。既然这事铁定跟刘大壮有关系,那么我只要给足了他钱,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我想一顿打对他来说也许还能挺得住,但是这钞票要是砸下去,估计他也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器不是微笑,是钞票,能砸死一切。事不宜迟,我套上外套就下了楼。我到刘大壮的锁店,步行也就十分钟的路程。我走了大概五分钟,忽然被路边店里出来的一个人拦住了。三十五刘相杰的确有一支宣传队,但根本不像那么回事。郑孟逸打电话跟我说。这个消息着实吓了我一跳。我说,怎么可能?刘相杰那瘪三人呢?他说,不知道,他公司的人都说不知道他去向,他手机也一直关机。我说知道了,我来试试。我还试什么啊?他要成心关机,我再怎么打也不能把他手机给打开机了。我想这瘪三,八成是卷款潜逃了,不过还真没想到他有这胆量。我正想着,朱宜门都没敲就闯进了我的办公室说,舒经理,刘相杰逃跑了。我心里一惊,嘴上却说,好端端的跑什么啊?他说,刘相杰拿了两百万广告费,什么广告没投,全部拿去澳门赌了。前几天那十万块估计是他最后一搏,你说这畜生,赌就赌吧,能赢也就算了,他倒好,两百多万输了个精光。这不,人刚刚抓到。我说,那怎么办呢?他说,警方已经介入了,听说这家伙被他手下就打得够呛。我说,贪公司的钱,怎么还轮得到手下的人打?现在的员工都高尚到要以殴打当事人为手段来表达自己对贪污腐败的深恶痛绝?朱宜摇摇头说,因为他这样一搞,他手下的人今年的奖金就全黄了,少则几千,多则几万,能不急吗?他最得力的助手最先用铁链把他绑在仓库大铁门上,一群人用钢管钢筋打他,警察赶到的时候,他喉咙都喊出血了。见到警察第一句话就是有气无力地让警察帮他找条裤子,原来这家伙屎都被打出来了。唉,他的一生,算是这样被废了……不过你放心童童,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记住,你自己别瞎忙活,别帮了倒忙。见我表情凝重不言不语甚至还流下一滴泪,朱宜补充道。

       其实我早就预感到会有这一天,我只是为刘相杰痛心。不知道如果我这次栽了,张琪郑孟逸一干人等,会不会也爬到我头顶拉屎拉尿。我用小指轻轻挑了脸上的泪珠说,宜子你别折腾了,听天由命吧。这事就是我导致的,我怎么能不会有事呢?我有事不说,这次恐怕真要把朱宜给埋进去了。往坏里想,这次已经不是罚款那么简单的事情了,弄不好我要被停职,那就完蛋了。现在让我到别的公司去当空降兵,根本就不现实。上边没人,我自己很难搞得定,上司讹死我,平级挤死我,下属捧死我,哪个公司不一样?况且我还背着被这个公司解雇的黑档案,所以我不能丢了这份工作,我不能没有钱。但是我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在只能祈祷刘相杰别交代出给我的那三万块了,只要他不交代,我只能算渎职,还算不上受贿。我打算去阿诺的剧组探班,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子彤了,我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见到子彤,亲口问问他,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是什么能够隔断糟糠之爱,疏远来之不易的亲情?看他怎么说,到底他是不是真的像段斌说的那样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我不想怀疑他,但又不能不怀疑。昨天晚上我在刘大壮锁店里面的一间屋子里见到了光着上身的刘大壮,他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身上却并没有什么大伤。我心想也不知道是段斌根本没怎么打他,还是他的手段太高明,表面根本看不出什么伤。我拿出两千块钱在手里说,刘大壮,你老实告诉我是谁指使你恐吓我,我把这些钱全给你。对你过去想要强奸我的事情,我也就当没发生过。他勉强扭过头来看了我一样,眼珠子都是暗红色。他说,我要强奸你?你报警啊。我咬咬牙,感觉牙花子都有点疼说,我也不跟你多啰嗦了,你就说你要多少钱才肯说?他说。你还是走吧,我不会说的,就算我说了你也不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我说是你老公雇我的,你会相信吗?有啥意思?他说的有道理,我想我还得考虑一下,想想办法才行。我拿了一千块给坐在床边一直看着我的他老爸,然后转身走了。刘大壮既然能被人收买做出这么有技术含量的活,估计智商也不会低到哪去,我丢下一千块钱就当少买几条内裤,说不定会有用处,而且,我给的是他老爸,出来打工肯把老爸带在身边的人,估计孝心不小。

      考虑再三我还是决定先给阿诺打个电话确认一下。阿诺说,童姐你真把子彤弄丢了?子彤的戏已经拍完了,几天前就离组了。我说,阿诺跟你说实话吧,我跟子彤之间出了点状况,我们都好几天没见面了。我找不到他,你要是知道他在哪,一定要告诉我。阿诺沉默了一下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们之间有问题了,不过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我还想找他呢,很多事情,我本来不想跟你说……这样吧,有空我们聊聊。阿诺的电话让我再次没了方向。我不知道子彤在上海还能有什么去处,他平时向来就没有什么朋友,上次失踪就是住在陶子家,陶子是我的朋友。想来想去,我竟然鬼使神差地想到了若干年前的建材老板娘。我先是打114查建材老板公司的电话,但是电话已经注销了,我又没有他的手机,最后我只能凭着几年前的点滴记忆,找到了建材老板的家。建材老板一副沧桑的样子,一张起伏不平的丘陵脸,上面的杂草似乎多少年都没有修剪过了,好像老了三十岁。不过他居然还能认出我,摇摇头说,你别找我了,我已经搞不动了,也怕了女人了。我说,我看出来了,我这次来是想找你老婆。他呆了半天,然后说,我老婆已经跟人跑了好几年了。她跑了之后,我找了个女朋友,结果被女朋友卷走了我公司的财产,现在我只剩下这套房子了。我咬牙切齿地笑了笑,心说怎么不连房子都给你骗走,让你无家可归直至曝尸街头,让你小头捅出的窟窿用大头来补。诅咒完建材老板,我真不知道该去哪了。此时老魏打来电话,第一遍我没接,心想这家伙让我耳根子清净了一阵子,怎么又冒出来了。他又锲而不舍地打来第二遍,我没好气地说,你有屁快放。他说,你跟你男朋友怎么样了?我不知道这老鬼想打什么主意,但我知道他一直盼着我们快点分手,他好有机可乘。我说,很好,他现在就在我身边,要不要让他接电话?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给竿就爬说,好啊,我跟他沟通一下。我不耐烦地问候他早已过世的老妈。他说,童童,我知道你不快乐,可是你身边不是有很多像我一样关心你的朋友吗?可以找我们倾诉,找我们帮忙啊,你为什么老是自己撑着呢?我愤愤地挂断电话,我跟一个强奸犯有什么好倾诉的,难道要倾诉我被他强奸是否有快感?过了一会儿他发了一条短信过来,我看完短信,不小心跟前面一辆车追了尾。

     被我的车子吻了屁股的是一辆国产越野。我急匆匆地下来,一看,他的车子屁股高高地翘着倒没事,我的车头漆被蹭坏了一块。对方车子下来一位穿着得体的中年男人,我说,先生我有急事,这样吧,你车子基本没什么问题,我赔你两百块,我们就别叫交警了,我耗不起。他沉默了一下说,两千块私了,我放你走。我心想,他妈的穿得人模狗样的,到底还是个穷鬼,我要不是看了老魏的短信着了急,我就跟他耗。我不说话,回到车子里拿了钱包。等我把钱数好交给他的时候,他却不接钱,猥琐地笑着说,您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还开这么男人的车子,有个性,钱就算了,你这朋友我交了。我请你喝一杯怎么样?我在心里把他祖宗问候到元谋人时代。这家伙一看就是狗皮膏药型的,我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他胡扯。我说,这样吧,你把电话给我,我也把电话留给你,等我有空了我们再联系,我现在确实有急事。他高兴地掏名片,我接过名片说,我没带名片,我把我手机号告诉你。说完我打开我那个永远处于关机状态的手机打了他的手机,说,我姓上官。说完我把钱递给他,他赶忙把我的手推回来,还趁机握了一下。我抽手,扬扬手机说,那我等你电话。对不想让他们找到我的人,我总是告诉他们我姓上官。这一辈子不知道能不能嫁给子彤,但是我早已经在我的名字前面加上了他的姓氏。这个习惯来自于朱宜,大学的时候,朱宜经常称我为朱氏舒童,我就称他舒朱氏。还有这车子,其实刚刚那个人说得没错,这车子线条比较硬朗,适合成功男士,它并不是我心目中理想的坐骑。我曾经讽刺陶子选车的品位,其实我也一样,跟一般暴发户没什么区别,我喜欢宝马的330i敞篷版,当初我要凌志,老魏也颇为不解,说要不给你买辆宝马吧,我说难道我看起来特别像农民企业家或者他们的二奶?他们都不知道,其实雷克萨斯ls430是子彤最喜欢的车,因为以前他们老板有这么一辆,他开过。

       老魏的短信说,你别骗我了,子彤没有跟你在一起,我想你大概在找他,我知道他在哪里。我们在中山公园会合,之后我开着车子跟在他的帕萨特后面。天刮起了大风,伴着大雨,天气预报说有一个名字温柔性情凶猛的雌性台风正在上海附近撒泼,老魏开的很慢,我在他后面时不时地按着喇叭。路上积水很多,我们就这样一会儿陆路一会儿水路,开出了外环,直至我的手机收到了浙江的短信,说欢迎来到嘉兴云云。我打电话给老魏说,你个老东西是不是想把我卖了?他说,如果你是我的,我只会收藏或自用,不会销售。我刚挂断老魏的电话,张琪就打了进来说,舒经理,你快回来吧,出大事了。我心一沉,说,怎么了?她说,刘相杰被抓了。我说,抓就抓吧,慌什么。她说,你都知道了啊?但是我刚刚听说,这件事情已经报到总部了,董事会非常恼火。我愣了好长时间,说,我知道了。朱宜终究没搞定,三年了,我在公司出的所有问题都是朱宜搞定的。我的所有同学都知道朱宜是神仙,有三头六臂,都知道在著名的优思公司,朱宜就是舒童的金钟罩,有他舒童就刀枪不入,舒童是绝对不会死在职场上。可是现在,三头六臂的朱宜被打回了原型,金钟罩被废了武功。车子终于开进了一个吴越风格的小镇,路牌上写着“枫泾”。我想起来,这地方我来过,以前我们公司在这里拍过广告片。不管公司那边怎么样,我想总归要把子彤找到再说。老魏把车子停好,撑一把大黑伞,到我车旁接我,本来我不想躲在他伞下跟他靠那么近,一来我不喜欢他,二来这样被子彤看见也不好。可是没办法,我没带伞,我又不能着凉,我肚子里还有我下半生的幸福。虽然雨很大,幕天席地,但仍旧能看出江南古镇的白墙黑瓦,石路拱桥,很有《白蛇传》里古老的杭州城的感觉,如今我是许仙,我的白娘子像一条大蛇一样隐藏在这小桥流水之中,我要把他找出来,领回家。

       我跟随老魏,七拐八拐来到一个破旧的厂房门前。老魏说,你进去吧,子彤应该在里面,我在外面等你,有什么状况你赶紧叫我。我犹豫了一下,说,雨这么大,你……他笑笑说,这可不是雷厉风行的舒经理的风格,你去吧,我进去不方便,我在这等你。我有伞,不行找地方躲躲,就算淋点雨,也没事。他要等就随他吧,不过他还算懂事,没有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当电灯泡。我顺着一条幽暗的小过道往里走,过道里晾着各色的内衣,散发着一种纤维、洗衣粉混合精子的味道。我仔细观察了一下,似乎没有女性的内裤和胸罩,心里稍微安慰了一下。毕竟跟我抢男朋友的人都远离了这片净土--黄雯被抓起来了,陶子也去了日本。再往里走,豁然开朗。这里明显是一个废弃的厂房改装而成的影棚,因为我看到了眼前有一个盛满水的大坑,坑里还竖着铁栏杆,似乎是电影里的水牢场景。而这影棚似乎也废弃很久了,外面下小雨,里面下大雨,风从缝隙里刮进来,像小倩的哀嚎。我有点怀疑老魏的用心,因为我不理解子彤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我正盯着屋顶发愣,忽然一阵脚步声吸引了我的目光,我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子彤正穿着睡衣,拿着一盆青菜走出来,像一个居家男人。看见我站在面前,子彤也愣住了。我手里的包“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眼泪流了出来。我说,子彤,你这么狠心不要我了?躲在这里干什么?他不说话,转身要走。我带着哭腔喊他的名字,连喊三声,他终于站住了。他回过头,说,舒童,你走吧,我们不适合。我说,有什么不适合的?你不想结婚我们就不结,你不想要孩子我就打掉她,你想怎样就怎样,我都听你的还不行吗?他慢慢地走近我,站在水牢的另一边,摇摇头说,不是因为这些,真的我们不适合。风声更大,似乎整个世界都在瞬间癫狂不已。我急了,跺着脚要撒泼,忽然哄的一声巨响从头顶上传来,我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进了水牢。幸亏水不深,我挣扎着站起来,抓住了水牢的栏杆,水没到了我的肚子。光线太暗,我隐约看见子彤在铁栅栏另一边的水里,像一个即将沉入水底的人在垂死挣扎。我大声喊,子彤没事的,别怕,这里水不深,可以站起来。他总算也抓住了栏杆站稳。我知道他很害怕,因为他一直怕水。见他没事,我四处看了一下,感觉大概是厂房的房顶被台风掀翻,一些大片的石棉瓦和梁柱掉了下来。

       我伸手抓住了子彤的手,说,你没事吧?他说,我没事,你呢?我哭着摇头说,我没事,小娘没事。我说着伸手要去摸他的脸,他却躲开了。我说,你也不用躲我了,估计我们会死在这里了。我的手机也泡坏了,跟外面根本联系不上,如果老天爷一定让我们生不能再同室,那么他也总算做了一件好事,让我们死能同穴了。他说,不会的,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我说,这么大的风,不会有人来的。他停了一会儿,说,舒童,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难道你是一个人来的吗?我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说,你一个人怎么可能找到这里来?我说,官人,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哼了一声,说,你当我是傻子啊?三年了,你一直当我是傻子。难道我说我们不适合,你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吗?听到这里,我忽然感到刺骨的冰凉。一只蜻蜓的幼虫爬到了我的手上,我抖掉它。三年多了,我一直坚守“淫而不宣”的原则,竭尽全力地不让他知道我的“放荡”行为,因为我知道这样对一个男人是多大的伤害,而对我来说,丑事被子彤发现,更会让我崩溃。没有谁比我的心理更脆弱,除非她也被轮奸过。上次在我家门口被子彤撞到我跟段斌的事,就差点让我崩溃,还好他似乎并没发现。我说,官人我不知道你都知道些什么,但请你相信我,我是真的爱你。他苦笑了一声说,你真的爱我?你真的爱我为什么要故意拍你打人的录像发到网上羞辱我?你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上官子彤受委屈了要靠自己的女人来帮我出气?听到这句话,我头嗡的一下就大了。我想辩解,可是他没有给我机会。他歇斯底里地说,你知道我跟你在一起会不行,就故意给我找两个小姐,还美其名曰给我治病,怕是在试探我吧?你知道不知道为了让你满意,小姐给我吃伟哥,之后每次跟你上床之前我都要吃伟哥?我为什么不行?从跟你在一起我就没行过,你说是谁的责任?我偷人家丝袜,你以为我愿意变态啊?你还找私家侦探来调查我,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可是你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凭什么能当上那么大的上市公司的企划经理?你的凌志车是哪来的?这可都是你自己告诉我的,你别以为你直接说出来我就不相信了。你上次住院是因为什么?还有,你跟阿诺是什么关系?我是怎么当上演员的?我满足不了你我知道,你有别的男人我说过什么了?可是你非要在家门口,在我满头大汗为你做饭的时候,在我眼皮底下跟别的男人干下流勾当,这样羞辱我你很开心吗?居然告诉我你怀了我的孩子,你怎么能证明那是我的孩子?恐怕连你自己都不知道那孩子是谁的。你还有什么脸来找我?说你真的爱我?

      我的手从子彤的手上滑了下来,借着微弱的光,我看见水里蛆虫孑孓泛滥,我想大概地狱就是这个样子吧。子彤说,以后不管跟谁在一起,注意手机短信看完早点删掉。我从来没有承诺不看你的短信,我承认,我利用了你的信任。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忽然间我感觉自己像被脱光了衣服挂在外滩的钟楼上,下面是数以万计的游客,我拼命捂了很多年的布满瑕疵的胴体被展露无遗。我感到冰冷无比,呼吸困难,我想我这次大概真的要死了。就在这时,子彤头顶上的断壁残垣被人扒开,他不断地喊着子彤的名字,然后抓住子彤的手,奋力把子彤拉了上去,我朦胧中看到那张脸似曾相识。我看着那个人把子彤救出去,然后轰隆隆一声,我头顶上的东西塌陷下来,压在了我头上。我奋力地用头往上顶,以使我的脸可以露出水面,不至于被憋死,我不是怕死,关键很多事情我还没跟他解释清楚,即使要死我也要跟子彤死在一起,。我听见一个似乎很遥远的声音在喊我,然后,我的身体瘫软了,慢慢往下沉,我的整个世界漆黑一片,我失去了知觉。三十六我朦朦胧胧睁开眼睛,看见子彤正看着我,我努力地挣扎着坐起来,可是我的身边只剩下光头老魏了。我四处环顾,像找妈妈的孩子一样。老魏说,别找了,这里没有别人了。我说不可能,我刚刚看见子彤了。他说,那大概是你的幻觉。我说我现在看见你才是幻觉!我正想下床去找子彤,忽然病房门开了,阿诺风风火火地进来说,童姐,好久不见啊,没想到你这么神武,居然把影棚都搞塌了,你没事吧?老魏说,她没事,主要是受了点风寒,脑袋有点轻微脑震荡,休息一下就好了。阿诺说,你没事就好,要不我怎么向老朱交代,不过,呜呜,我有事!因为那是我的影棚啊,不久前买下来的,正准备好好装一装呢。我并没有因为阿诺的话而感到愧疚,因为毕竟那个破影棚的倒塌不是我导致的,不过我倒隐约记起,我昏迷之前看到那个奋力把子彤拉出去的人,似乎是当时阿诺曾经在夜总会带在身边的男人。我说,阿诺,你上次说要找我好好聊聊,什么事?你是不是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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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13 22:25:5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上海
阿诺无奈地摇摇头,说,童姐你骂人越来越有水平了,已经渐渐超越了单纯以畜生和狗日的为口头禅的初级阶段了。不过我这辈子,脸没少丢过,人是第一次丢。我说,等等,你那个尚郁不是个gay吗?他说,正是,纯正的gay,据说一生下来就是gay,gay了二十几年了,就跟蓝宇似的,分不清是温柔还是他妈的骚,老子丢的人,就是他。我说,那子彤……老魏说别说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阿诺接茬说,是啊,魏总说得对。我今天就是来看看你,别的事等你好了再说吧。我在床上四处扒拉着找到我的手机,拿起来就要拨子彤的号,却看到手机上收到一条短信,是子彤发过来的,我的心不由得立刻紧张了起来,我颤颤巍巍地打开:童童,谢谢你帮我进了阿诺导演的剧组,我才认识了尚郁。之后我发现,其实跟男人在一起,我似乎才更踏实,你给了我很多的爱,但是跟你生活在一起,我总是莫名地恐惧,我太缺乏安全感了,请原谅,也请成全我。我放下手机,琢磨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似乎真是那么回事。我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曾经他信誓旦旦地当着一公里以外神坛上的偶像张学友发誓,说只要我想飞,他随时可以放开我。如今,他已经试飞过两次了,又要飞第三次。唉……飞吧,不放你又能如何?这时候护士进来,我说,我的孩子怎么样了?她说,医生说暂时没什么问题,还要进一步观察。我笑着摸了摸肚子,忽然狠狠地打了一拳,老魏和阿诺抓住了我的手,老魏说,你疯了舒童,别又流产了!我知道老魏是有点急了,否则他不会当着阿诺的面把我流产的事漏出来,但是他不懂女人,女人疯了也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我没疯,我是不想活了。子彤带着他的男性女朋友飞了,我的爱人、孩子的爸没了;优思公司也即将把我扫地出门,我的工作没了;而前天晚上在我去找刘大壮的路上,我重新登记的一家房产中介的业务员拦住了我并客气地告诉我,您的房子我们卖不出去,因为那里面确实死过人,我的家没了;加上我早就一刀两断的家人、我东渡日本的死党,除了钱,我的一切的一切,都没了,我似乎再也找不到任何活下去的理由了。

      老魏居然几天几夜没怎么睡觉,一直陪在我身边。有次他坐着睡着了,鸡啄米一样。我想走走,就到外面的厕所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看见他趴在走廊的窗户上一边往外看,一边歇斯底里地喊我的名字,锃亮的脑袋在太阳下闪闪发光。我想他大概看出了点苗头,怕我会跳楼自杀。他不知道,杀我自己容易,但杀我的孩子,其实挺难。

      临出院的时候,悠悠挺着大肚子来了,见了我就哭,说,你个没良心的,住院也不到我们医院去。还当不当我是孩子她婆婆了?我说,臭娘们你怎么知道我怀孕的?她说,人家还不是关心你?那天你神经兮兮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又不肯说什么毛病,我怕你出事,就去问了医生,这才知道,你小骚货居然偷偷怀上了,未婚先孕你可要注意了。我说,告诉了你就相当于告诉了广播电台,你还怪我?她做含冤状看看头顶说天怎么不下雪。我说,你可别喊,小心冰雹砸死你。我问你,是不是你告诉朱宜的?她这才挠挠头说,这家伙,也是个大喇叭,我只是想让他偷偷照顾照顾你,唉……我心里一暖,心想就是这样的朋友。我竟然曾经打算勾引她的老公,当初如果做了,现在就算戴着铁面具,也会被我的脸烫红。老魏执意开车送我回家,以表现他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可是在路上每到红灯他都会打个盹,每次绿灯亮起,他的车子都是在后边如浪般袭来的喇叭声和问候老娘声中发动起来。好几次我实在屏不住要求我来当司机,都被他拒绝了,我想想算了,随他去吧,反正大不了就是个死,还省得我费心想怎么个死法。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我问他怎么会认识阿诺。他犹豫了一下说,其实他们那个电影,我有一半的投资。我心情不好,如果是平时,听到这话,我一定挫他两句,说这明摆着是个赔钱货,你还上,真对不起“上海奸商”的光荣称号。我说,这也是你知道子彤躲在枫泾的原因?他点了点头,说,童童,其实我已经观察他很久了,之所以没有早点告诉你,是因为怕你误会我有什么企图,但是我也没想到会是今天这样的结局。我不说话,看着窗外崎岖的人行道上,一对外表亮丽的年轻人走在白桦树下,他们衣着单薄朴素却精神饱满活蹦乱跳,对未来充满希望。那是2003年的舒童和上官子彤。那天我接到了朱宜的电话,让我到优思公司去面试,那时候我跟子彤都失业很久了,没有钱却有大把的时间,于是我们决定走到南京西路去。那时候,两个人在一起,走几公里的路都觉得开心。面试完之后,我跟子彤沿着南京路走到了外滩。天黑了,黄浦江的水在灯光里一跳一跳的,我说,子彤,真奇怪,我忽然觉得水都不是水了,哪天我活够了,一定要从这里跳下去。我边说边哭。

       当时人力资源部经理让我先在企划专员的岗位实习,月薪税后6000,整整几天我都觉得眩晕,无法接受。也就是那次面试,改变了我的生活。到家之后,老魏企图以坐在沙发上装睡为手段而赖着不走,被我严词拒绝。他吞吞吐吐地说,我怕你一个人在这个家里害怕。我说,怕什么?他说,你不是一直觉得这房子里面有鬼吗?我冷笑了一下。到这时候我才知道,当一个人把生死都看得很轻的时候,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我执意把他撵走。等我关上门,回过头的时候,忽然看见子彤站在我面前,一脸天真的笑,跟每天早晨上班前俯下身吻我时的表情一样。我眨了下眼,他就不见了,我知道,这又是幻觉,心却隐隐地痛。我想到厨房榨点胡萝卜汁补充一下维生素,因为孩子已经跟着我受了很多罪,在医院里虽然都用无副作用的药,但我还是不放心,担心她会畸形。到厨房里,要打开冰箱拿胡萝卜的时候,却看见了冰箱上贴着我和子彤的大头贴。2004年夏天里的某一天,我忽然搭错神经,非要拉着子彤去拍婚纱照。子彤二话不说,拉着我就走,那架势把我吓了一跳,结果在小区门口对过就有一个拍大头贴的,子彤拉我过去,慷慨地给了人家5块钱,说来个全套的。我开心的不得了,因为子彤不喜欢拍照,那是破天荒的一次。回来后我要把它贴在冰箱上,他不让,说,你这样不是要把我们冻起来吗?我说,非也,我把它贴在保鲜柜上,这样可以为我们的爱情保鲜。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就下来了,心想也许当时真不应该贴这张相片,它使我们的感情,陷入了零度以下的恒久严寒中。我奋力地撕扯着照片,看着我们的笑脸一点一点的被我抠得支离破碎,我大声地哭。照片贴得很牢,揭不干净,我于是从旁边拿起一把菜刀,想要用它把照片刮干净,可是不小心却把手割破,血汩汩地流出来,把冰箱和冰箱上我们残缺不全的笑容染得鲜红且血腥味四溢,我边哭边刮着血肉模糊的冰箱,忽然窗外有人喊我的名字。我没有理他,只是继续刮,直到露出白森森的铁皮。

     段斌说,童童,你怎么想不开啊。为这样的人不值得,开门啊!我有东西给你看。我说,你滚吧变态狂,现在子彤不再是我的男人了,你不要再找我了。他说我真有东西给你看,是关于子彤的。我打开门,他猛地冲进来,握住我的伤口,然后大声问我纱布在哪里。我有气无力地说,没有纱布,只是一个小口子,死不了。他抱着我两个房间走来走去找布条,折腾半天,终于把我的手包好,松了口气说,今天本来我就要找你,后来老魏打电话让我过来看看,说你这边情况不好,我马上就过来了。他在为他的不请自来找借口。我哼了一声,心想他们倒是挺大方,这就打算把我的时段分配掉了。我忽然想起来这房子,愤然骂他你个畜生,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这房子不干净?他惊了一下,说,其实我也是上次你让我回去查一下,才知道的。童童,要不你这别住了,重新找个地方吧。我说,你有屁快放,我没时间陪你卿卿我我,你要是能娶我,我就跟你去你家。他猛地站起来,说,真的吗?我说,真的,不过我要带个孩子,你要把她养大。他说,哪来的孩子?我摸摸肚子说,在这呢,实话跟你说吧,我就是想给孩子找个爹。他犹豫了一下说,子彤的?我说,是的。他愤愤地说,这个狗日的,还算个男人吗?我给谁养孩子也不给他养,你这样对他,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你,他凭什么?当初真不应该帮他。说着他从包里掏出几张照片扔到桌上,说你自己看吧,看你为之寻死觅活的男人是个什么东西,还让我给他养孩子!我拿过照片,看到了照片上都是赤裸裸的一男一女叠在一起。那个女人有着超大的胸脯。段斌继续说,这是从一个私家侦探那里得来的,我想一直以来你身边的鬼影应该就是上官子彤了,这些照片应该能说明问题。我扔下照片,感到头一阵阵发胀,我说,你拿这些给我看是什么意思?你怎么能证明这照片是真的?难道它们就不能是电脑合成的?他说你太小看共和国的民警了,我们有专门的证据鉴定专家。这照片,是真的。

       我实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子彤可以跟黄雯做爱,跟我就不行?到底是我的问题还是子彤的问题?又或者是段斌有问题?我抓起照片就撕,像陈鸾一样又撕又咬,段斌说,撕吧撕吧,发泄一下也好,我那还有,你尽情撕吧。等我平静下来,段斌说,我知道我现在证据还不足,你放心吧,你们楼上的张阿姨今天被我们拘留了。我们发现他老公的死因比较蹊跷,有着一些他杀的迹象,案件正在进一步调查中,我想她跟你的事情多少有些关系。我说你带我走吧,送我去一个地方。我确实害怕呆在这所房子里,因为这里面触目可及的都是子彤的印记,它们让我难过得喘不过气来。段斌问我,你不恨他?我说,为什么要恨他?他跟黄雯上床,纯粹是充当了我职场战争的炮灰,其实他是受害者。段斌摇摇头,说,你中毒太深了,我真羡慕那小子。我给张琪打了个电话,说,我要去她家住一晚。她犹豫了一下,说,童姐,上次那么不愉快,这次你不怕出事?我说,我不怕了,我什么都不怕了。你不是不欢迎我吧?她说,哪里,你来吧,还是老地方。出门之后我专门去了一趟刘大壮的锁店,想看看他有没有悔改的意思。结果再一次令我震惊,他已经人去店空,带着我给他的一千块和关于我的一大堆秘密,就这样人间蒸发了。张琪家还是老样子,只是厅里换了一拨人,剔牙的和讲荤段子的少了,看似素质好些。张琪的房门上也多了一把锁,不过仍然看似不很牢固。张琪抱着我痛哭不止,两个柚子般大小的乳房顶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有点尴尬,问她公司怎么样了,顺势把她推开。她像孩子一样用胳膊抹着泪说,公司不太好。我说,怎么了?她说,你真想听。我说,废话,再不说我扣你奖金了,该不会是公司把我开除了吧?她低着头说,差不多吧。我笑了笑,用手托起她的下巴,就像电影里地主托民女的下巴一样。我说,我早就想到了,我不怕,这对你来说也算是好事。我下来了,估计你要上去了。她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我说,童姐,如果我上去了,也能像你一样八面玲珑吗?我说,能,你比我强多了。你不是早就盼着这一天吗?说完我才感觉到这话有点歧义,我想解释,她说,你别说了童姐,你没事,是朱总。我说,朱宜?朱宜他怎么了?张琪说,张总被判无罪,这样总部就没有理由让张总下台,而且,张总挖出了这么大的制假窝点,不但没罪,表面上看还有功。我说,我问的是朱宜,你老说老张干什么?她犹豫了一下说,其实朱总不让我跟你说的,他……他已经把刘相杰贪污的责任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加上张总要回来,朱总就向总部提请辞职了,在等总部批示呢。

       听到这里,我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我这才知道朱宜在刘相杰出事之后胸有成竹地说我没事是什么意思了,他竟然为了保我而搭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不知道什么时候,张琪已经换上浴袍,说,童姐我先洗澡了,要不你跟我一起洗吧?我说,行啊,你先洗,边洗边等我。我站到床边,看着虹口足球厂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我想大概又是谁开演唱会了。不知道又有多少故事在某巨星演唱会的场内场外上演,是不是也会有当年的上官子彤因为买不起票而在场外的门口趴在地上从窗帘的缝隙往里看,是不是也有当年的舒童听到子彤说只要你想飞,我随时会放开你,然后一边大口吐着白气一边偷偷抹泪。他们三年之后是相濡以沫还是相忘于江湖?我正想着,没过多久张琪就回来了。我说,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不知道黄雯现在怎么样了?张琪一边往脸上抹东西,一边说,她其实挺惨,本来她要跟老张一起出来了,可是临出来之前,她在看守所里因为跟人发生口角,被人用磨尖的牙刷扎了。据说当时对方只是想给她点教训,没想到牙刷扎破了她的胸,等送到医院的时候,杂七杂八的液体都已经顺着血管流进心脏了,死的时候还瞪着那双美丽的大眼睛。这个消息对我震惊不小,我挺可怜她,她再有错,也不至于遭此下场。张琪边脱下浴袍边说,这事对老张打击挺大,老张看来是真的喜欢黄雯了,这世界上的事,真说不好啊。张琪抬起胳膊穿上睡衣,那一刹那,我看见她的腋窝里有一道颜色深深的东西,我一下惊讶地叫了一声。她立刻抱紧胳膊,说,怎么了童姐。我说,没事没事。但是刚刚一幕给我造成的震惊迟迟不能削减。我认识那道深色的东西是什么,曾经有美容院向我推荐过这种隆胸术,她们拿照片给我看,说疤痕在腋窝里,外人看不到。当时我就火了说,老娘c罩杯可以了,我是人,不是家畜和家禽,我不当奶牛不当鸡,要那么大干什么?可是天真到不知道包皮是什么的张琪,原来胸前那一对明晃晃的柚子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又一个不折不扣的隆的传人!我感到脊梁骨一阵阵发凉,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谁能信得过。生活,这层华丽的外衣下,包裹着多少丑恶的魑魅魍魉、牛鬼蛇神?

       我躺在床上,尽量让自己平静,可是太多的事情让我的脑袋成了贸易市场,有无数角色在里面逛来逛去买卖交易。我静静地思考着这些事,却没有任何头绪。我就这样直挺挺地躺了一个多小时,忽然我听到门上有轻轻的敲门声,第一次我以为是我听错了,第二次紧接着又响了起来,我立刻感到毛骨悚然,心想几个月前的一幕似乎要重新上演。我刚准备起身抄家伙,忽然张琪坐了起来,套上睡衣轻手轻脚地出去了。我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处,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这样又躺了半个小时,张琪丝毫没有要回来的意思,我有点担心,怕她出事。于是我穿好衣服,轻轻拉开了房门,借助朦胧的月光,向外望去。眼前的一幕把一直自诩见多识广的我吓了一大跳。三十七张琪竟然赤身裸体跟几个男人纠缠在一起。这场面让我想起了若干年前我的那场浩劫和半年前夜总会里的三只鸭子,没有任何美感,让我看着难受,就像把心脏一会儿捏成五角星一会儿拍成大饼,总之横竖就是变态。我的心像长在胸腔里的拳头一样撞击着我的肋骨,我轻声喘着粗气,慢慢关上了门。却在关好门抽手的一刹那,碰掉了门上的挂锁,我伸手去抓,却没抓到,它砸到地板上后又弹了起来,声音之巨大无异于晴天一声惊雷。最要命的是我想赶紧把它捡起来,却又没拿住,晴天惊雷再次响起,我一不做二不休,拉开门搓着眼睛做熟睡初醒状,说,琪琪你还不睡啊,困死了,说着我就径直进了洗手间。然后张琪做宠辱不惊状说,谈点事情马上睡。哼,谈鸡巴说成谈事情,还有那声音,憋足了劲也压不住高潮边缘的波澜壮阔,颤音都赶上帕瓦罗蒂了,有半夜黑灯瞎火谈事情声音紧张成这样的?第二天早上,张琪坐我的车子上班,阳光从左侧车窗射进来,一切跟往常没有什么分别,似乎都很美好。我在这样美好的阳光里想到了张琪的事情,莫名地感到毛骨悚然。我用眼睛余光看看她,只见她那张平时文静的脸瞬时间变形,五官重新组合,幻化成一个巨大的“淫”字。张琪一声尖叫,我猛打方向盘,还好没有啃上。一个表面上天真无邪的女孩,竟然背后隐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把我都吓出幻觉了,这个世界太可怕了。而且,上次我在她家的遭遇,如此看来分明就是她导致的,可是我居然还在屁颠屁颠地为她做这做那,还用大慈大悲的心肠安慰这个“不谙世事”的女孩,说不定,当时她正在心里偷笑,这个傻逼还真当自己是南海观世音了,其实就是个泥菩萨。我忽然想到上次段斌说的话。一个隐藏着这么多秘密的女孩子,很难说不会因为要得到我的职位而对我下手。  

       朱宜整个上午都没到公司,打他手机居然不接。他不到公司倒是正常,但不接我电话就十分反常了。我有点急了,过去问她的助理。助理说,朱总请了调休假。我说,朱总还要请什么调休假?她说,这次朱总调休了三个月!目前由陈总行使总经理职权。我说,三个月?他休产假呢?助理摇摇头。我也没有追问下去,因为简单思考之后我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朱宜递交了辞呈,在等总部的回复,但是他已经对公司失去了信心,所以借故把手上几年以来积攒下来的调休一次全部用掉。毕竟他三个月的工资要十五六万了,带着十五六万的薪水休息三个月,这差事看似赚大了。我赶紧处理掉手头上的事情,准备到朱宜家里去打探个究竟,临出办公室的时候,居然被郑孟逸堵在了门口。他问我对朱宜辞职的事情怎么想。这不是郑孟逸的风格,这个老张的卧底在我看来一直都非常的不称职,可是今天他居然关心起国家大事来,有点蹊跷。我说,怎么着要教训我?他说,舒经理,朱总的事你还是不要管了,这事你管不好。我没说话,觉得一种巨大的恐惧感向我袭来。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成功地感化了郑孟逸,我先是多次挑起了他跟刘相杰之间的矛盾,然后决绝的不顾多年老部下刘相杰的感受,以自己的职位为筹码来保郑孟逸。然后又通过麻将事件挑起他跟主子老张之间的矛盾,救他于老张的虎口之下,最后拿出几万块钱来帮他救老母亲的命。如果说前几次都是我主动设的局,算不得我的慈悲,那最后一次出钱给他母亲治病,就绝对算得上是我的义举了,可即使是这样,我却仍然没有降服他!他居然在这个时候跳出来阻止我帮助朱宜。又是一个深藏不漏的家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次恐怕是看准了时机,要助老张一臂之力,为虎作伥地戳朱宜的死穴了。我说,我知道了,我自己的事情我有分寸。他犹豫了一下,说,舒经理,上次你借我的钱,我会马上还你。

      这句话再次让我震惊。这明摆着是要跟我撇清关系,好使自己不再欠我什么了。我笑了笑说,不急。他犹豫着不肯走,说,这个年头小人当道,你要注意身边的人。我说,小郑你今天哪根神经搭错了?回光返照了?那我要不要相信你呢?他犹豫了一下,说,当然,我也包括在内,不过你可以不相信我,但要相信我今天说的话。我搞不清他具体想干什么,但以我对他的了解,只要他还欠着我的钱,就不怕他跳。在路上我还在想要不要去看望一下陈鸾,不过后来想想还是算了。我虽然已经被这些是是非非折磨得有点精神失常,但还没失常到可以跟一个真疯子取得良好沟通的地步,所以我去看她似乎没有什么意义,弄不好再被她打就不合算了。下午的阳光妩媚动人,浦东大地在阳光照耀下分外妖娆,我一直认为浦东跟浦西风格完全不同,应该算两个城市。浦西市历史悠久海派气氛浓烈,浦东市就像某市一样,是改革开放造就的早熟儿,有着成人一样的身体,儿童一样的性格。而朱宜就住在早熟儿一样的浦东市川沙镇。出了过江隧道,我感觉有点冷,忽然想到子彤,不知道他这时候跟谁在一起,有没有加衣服,我想着想着眼泪就下来了。我想给他打个电话,只是提醒他多穿点衣服,这很重要。可是打过去,这个号码已经不存在了。我这才意识到,我可能真的永远失去子彤了,这种感觉就像是眼看着自己的爱人死去,从此以后这个人就化做一抔黄土,再也变不回原来的人形了。如果他爱上的是女人,那么我死也要找到他,可是如今他居然爱上了男人,这让我望而却步。如果爱上男人只是子彤拿来跟我分手的一个借口的话,那么他这个理由非常成功,可是我都没有机会问问他,这到底是不是只是一个借口。离朱宜家越来越近,我把车子停在路边,好好整理了一下眼睛,然后开进朱宜家小区。可是朱宜家铁将军把门,难道他带成成出去玩了?但是我心里老是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我来到门房,看门人告诉我,朱宜的小孩昨天晚上出了意外,好像是伤得不轻。我的心猛地缩了起来,我再次拨了朱宜的号码,很长时间朱宜才接了。我说,在哪个医院?他说,什么医院?我说,别他妈废话,我问你我干儿子在哪个医院?他沉默了一下说,东方。我匆匆来到东方医院,成成已经从急诊转到了病房。在病房里,我看到了手上插着吊针,头上绑着纱布的成成。朱宜和张小妍一左一右像夫妻俩一样守着成成。我轻声质问朱宜到底怎么回事。朱宜说,昨晚成成自己跑了出去,等我发现成成不在的时候,才冲出去,此时小区的灌木丛中传来了成成微弱的哭声,那声音……朱宜哽咽了一下说,那声音就像小猫叫一样,我赶紧冲进去,发现成成被人打了,头上一个大口子。我说,人呢?凶手呢?朱宜说,跑了,监控摄像头恰恰坏了,根本找不到人,不过我想大概是我得罪了谁吧。他说完看了张小妍一眼,张小妍尴尬地低下了头。我愤愤地骂,老张这个老畜生。我说,成成现在怎么样呢?朱宜说,没事了,伤口没有伤到骨头,我想凶手大概是想恐吓我一下吧。

       这时候成成忽然醒了,张小妍赶紧靠上去,成成嘴角动了动,叫了声“妈妈”。这一声差点惊掉我的下巴。朱宜发现了我的失态,尴尬地说,成成现在学话,只会叫妈妈,见了谁都叫妈妈。我说,那他会不会叫爸爸呢?朱宜摇摇头说,还不会,也怪我平时陪他太少,对他也比较严厉,他比较怕我。这时候我倒有点嫉妒张小妍了,这个据说小学的时候就知道贿赂老师来换取班干部的家伙,居然有这样的福气,白捡了个这么可爱的大儿子。不过她有点憔悴了,她原本就不太漂亮,如此一来就更加对不起观众,无论脸上堆了多少雅诗兰黛,身上套着多少阿玛尼,手上戴着多贵重的泰国国宝手链,都掩盖不住她内心的矛盾。她最爱的男人和最爱她的老爸因为一个职位拼得你死我活,换了谁都要掉十斤肉。不过,朱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两个人居然还能在一起,真有点相濡以沫的感觉,之前我认为朱宜跟她好纯粹是为了用床来巩固椅子,如今椅子没有了,床居然还在,看来朱宜真的是爱上这张床了。朱宜把我叫到门外,我们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坐着抽烟。朱宜说,我走了,相信公司也没有那么多是非了,你好好工作吧,你一个人自己要注意,不能锋芒太露。朱宜一副要交代后事的样子,看上去大义凛然。我刚要张嘴说话,他却阻止了我,继续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刘相杰的事情只是个引子,主要是我知道张国伟被判无罪了,这样我呆在公司已经毫无意义了。与其被人整死,不如自己全身而退,只是我太痛恨这个世道了,为什么坏人如此猖獗却人人无能为力呢?我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他说,我还没怎么想好,大概会带着鸾鸾和成成回山东老家吧。优思公司在上海这么有名气,我以这样的原因辞职,估计没有哪个公司会再用我了,而自己创业的条件还不是很成熟。说完他狠狠地抽了口烟,说,终于可以回老家了,感觉像要上天堂了。但是他的表情却让我感觉到一丝要下地狱般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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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13 22:29:35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上海
我说,那张小妍呢?他笑笑说,她如果愿意,可以跟我回山东,白天跟我摇橹出海,晚上给我和鸾鸾洗脚,给成成洗澡,把猪和鸡喂好,为我老爸煎药……说完他哈哈大笑,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一种巨大的悲伤感向我袭来。我说,你不当许文强了?你一直的理想不是在上海滩出人头地,然后衣锦还乡吗?现在这样灰头土脸,你怎么回去?他叹了口气,说,不想了,现在不想出人头地了,现在只想安稳过日子。我说,你骗黄雯去吧,我养了几年的驴还不知道驴肚子里的病?他说,真的,你说人怎么样才算快乐?有理想并为之奋斗,快乐的只是理想实现的那一刻,况且不是每个人的理想都能实现,有的人理想实现了,他又要为下一个理想奔波,不然理想实现了,再干吗?而没有理想的人,时时刻刻都是快乐的。我说,那是懦夫的观点,你没有资格享用。他摆摆手,说,我就是个懦夫。我不想就这个问题跟他探讨下去,因为我知道这明显是借口。我直击要害,说,成成怎么办?你想让他长大了也跟你一起摇橹出海?他不再说话,眼睛里却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烁。我说,不让他出国了?不让他进华尔街了?这是我们在大学后期经常探讨的问题。他说,将来我们的孩子一定要到国外读书,打入最发达的美帝国主义的心脏,毕业了直接进华尔街,将来他得拿美金英镑来孝敬我们,得给我找个外国媳妇,把我这一辈子没有实现得理想全部实现掉。我说,外国媳妇要是黑人怎么办?他张口结舌,老半天冒出一句话,说,他要是敢给我找个黑媳妇,我就敢给她媳妇买大宝,不光搽脸,全身都能用,当然还要把这家伙鸡巴敲歪,否则别给我整个黑孙子出来。朱宜仰着头,我估计他是不想让眼泪掉下来。为了避免尴尬,我说,我先进去了。朱宜跟在我后面进来。我趴在成成脸上亲了一口,忽然成成响亮地喊了声,妈妈!我一下感觉天地翻转,泪就下来了。我转过头问,朱宜,我说他这是在叫我吗?朱宜点点头,我又亲了他几下。也许是太用力,成成竟然哭了起来。我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哄,张小妍把我拉到身后,上前嗯嗯啊啊地像叫床一样几下就把成成哄好了,我心里暗暗吃醋。我拍拍朱宜的肩膀说,孩他爹,我这就算孩他妈了。朱宜不说话,我想这大概是默认了。  

      回到公司我的心情非常沉重,很多事情一目了然。没有了朱宜,我在这公司还有什么意义?朱宜替我顶包而辞职,这份情谊重于泰山,我拿什么来报答他?他救了我,可是谁来救他呢?正在我痛心疾首地感慨命运多舛的时候,我手机上收到一条短信:舒童,老同学你好啊,上次你帮了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谢谢你,什么时候我请请你?隋焕武。这条消息让我打了个寒战,就像是你家里刚刚从银行里取出几万块钱,忽然有小偷在你家门口贴张条子,说找个时间来帮你数钱。这哪是要吃饭,分明是要吃我。我想给陶子发一封邮件,告诉她我成了成成的干妈,至于朱宜跟张小妍的现状,我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告诉她。上次陶子给我发邮件那个信箱,其实我不常用,这次我想换我常用的邮箱给她发,可是居然打不开了。当我重新打开上次陶子发邮件过来的信箱时,看到了陶子发来的第二封邮件。“亲爱的小猫咪,好想你。”这家伙居然把我当成宠物了。最近你还好吗?小日本真是个无聊的民族。我在这里没什么朋友,生活挺孤单,连a片都老是那么几个人,老是那么些姿势,腻歪。我去北海道钓鱼,去长野滑雪,去富士山玩勾魂过山车,去箱根泡温泉……可是去哪里都是一个人。非常想念上海,也许只是因为上海有你和宜子,不知道你们怎么样了,你们大概不会勾搭上吧?我想过一阵我实在熬不住了,我还是会回上海的。钓鱼可以去南汇,滑雪可以去银七星,过山车锦江乐园不是也有吗?温泉泡不上就去桑拿,无所谓大小好坏,随便玩玩总可以吧,最主要的是我不用再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到时候你跟宜子要组成浩大的队伍在机场欢迎我,有再大的事也推掉,你们俩一个都不能少,这事就这么定了。她的宜子要回山东当渔民了,可是她却要求我保证一个都不能少。我狠狠地合上电脑,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我如果不帮朱宜,也许我暂时能保住这份工作,但是老张一重新上台,我肯定没有好日子过,我的结局同样会很惨;我如果帮了朱宜,我就要出卖我的身体,背叛我的朋友,最重要的是可能会伤害到我的孩子,但是这样也许我还能保住我现在的位子。现在孩子连爸爸都没有了,把她生出来,注定一生要受到别人的歧视,这同样是无法承受的痛苦。

       我忽然非常想家,俗话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怀孕之后我尤其想家。不知道老爸的身体怎么样了,还能坚持多久。本来我想等这次浩劫之后再打电话回去,可是我有点等不及了,我似乎是要从这个电话里得到些什么,来帮助我做这个决定。我把办公室门反锁,拿起电话拨了那个曾经拨了无数次又删掉的号码,我的心还是跳得厉害,删掉两次之后,我终于按了ok键,电话响了六声,中间几次我都企图挂掉,但我还是坚持住了,第七声,有人接了。老妈说,喂,谁啊?我努力地想忍住,但还是哇的一声就哭了。老妈沉默了半天,说,你……是童童?你还没死?是不是你?我说,是,妈,是我。老妈说,我等你这个电话等了五年了。我哽咽着说,妈你还好吗?老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急切地问我现在在哪里,怎么样了。我说,表弟磊子没有告诉你吗?我在上海,都挺好的。我说,老爹怎么样了?老妈沉默了半天说,你爹死了四年多了。我啊的一声,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我说,怎么可能,磊子前些天还给我打电话,说老爹生病了。老妈说,当年你失踪之后,你爹找了你半年都找不到,以为你死了,后来他就上吊死了。我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我说,老妈你骗我的吧,前些天我还打了三十万给磊子,他说要给爹治病呢。老妈说,是他骗你呢,磊子这几年一直没有工作,到处招摇撞骗。我泣不成声地说,这畜生怎么这样?老妈说,童童你别这样说,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他是你亲弟弟……提前有了一个儿子,我想我是需要给儿子一份厚重的礼物了。我给隋焕武发了条短信:你不是要请我吗?下周五晚上十点,仙霞路百紫千红夜总会,我等你。发出短信,我坐进车子,鳞次栉比的高楼从我的车窗外飞快地往后漂移。我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放在小肚子上,潜意识里似乎能感觉出她的胎动。我抽噎两声,却流不出眼泪,似乎有种哭干了泪水的感觉。

       我最后在电话里说,老妈我过几天回家看你,再也不走了。老妈说。既然走了,就别回来了,我都习惯一个人生活了。我哭着说。老妈你怎么会这样,五年前的那次事故,又不是我的责任。我现在挣得钱也都是干净的,我在大学朋友帮助下,对就是朱宜,你知道的,我在大学时候的男朋友,我在他的帮助下在一个大公司当经理,我的钱都是干净的,你怎么会不要我了呢?老妈说。你是城里人,就应该过城里的生活,不要到农村来,打乱我们的生活,我受不了。我给百紫千红周老板打了个电话,说我要请一个贵宾,让他给我留出下周五晚上的包房,给我安排一些好的节目。那是一家著名的以内容丰富而骇人听闻的夜总会,圈内人士都知道,它的杀手锏就是现场直播和烤鸡大会。所谓现场直播就是鸡鸭现场表演,观众可以在任何时段加入其中,所有节目可以任由观众自助。而烤鸡大会就纯粹是挑战男人的性能力和心理承受力的,仿佛回到了母系氏族社会,一圈男人围着一个女人转。夜总会每天推出一名头牌,然后由男性宾客进行比赛,看谁时间最长,谁当晚就可以免费把头牌带走,并且获得两万块的烤鸡之王的奖金,完了还要分时段评奖,跟时下流行的电视节目差不多,分别有某省海滨游,阿姆斯特丹游,拉斯维加斯游等诱人奖励,当然游的这些地方,都是挑战男性腰力的地方。这地方我来过几次,都是朱宜招待黑心卖场经理的,到了关键时候我就会借故离开,我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没到那个程度,之后的内容,都是听他们周老板介绍的,朱宜说接下来的内容他也不知道,他总是偷偷买完单就开溜,我不知道,一个男人会在那么关键的时刻开溜吗?还要偷偷的?然后又给悠悠打了个电话,让她帮我约一下他们医院产科专家,我要提前检查一下,听听专家怎么说,我要了解一下这场浩劫会给我造成什么,会不会让我连命都搭上。然后我再请悠悠好好吃顿饭,也算找点心理平衡。

      朱宜的辞呈不会那么快批下来,我想时间应该足够。如今我已经成了彻头彻尾的弃儿了,我不知道晚上该到哪里去,能到哪里去。我开着车子在内环上一圈一圈地兜,看着我熟悉的一幢幢高楼,它们很多都曾经留下过我的笑声和泪水,不久的将来,也许我将离它们而远去。我到底是被谁遗弃了?我不知道。悠悠发来短信,说,童童我刚刚电话里忘了跟你说了,你这时候要多补充叶酸,要不孩子将来神经系统不好,我可不希望将来我的儿媳妇得精神病。看这条短信的时候,我正围着我家的小区一圈一圈转悠,却迟迟不愿上去。忽然一片树叶从天窗飘了进来,我鬼使神差般的就觉得叶酸应该吃树叶来补充吧,于是我拿起树叶放在嘴里咬下一块,颤抖地咀嚼着,一边嚼一边流泪,然后我把整片树叶全都塞进嘴里疯了一样地嚼,直到我感到嘴里有血腥的味道。三十八我停下车子,扶着路灯一阵呕吐。这种精神恍惚行为异常,在我身上最近时有发生,我不知道这会不会是精神病的前兆。想想也有点害怕,谁受这样的折磨,也会离发疯不远的,我抬起头,远远地看见陈鸾在路边向我招手,吓得我赶紧躲进车子里,又是幻觉。我决定等这次帮朱宜解决完问题,我就好好找个心理诊所治疗一下,我可不想进精神病院。我最终还是没有回我那间鬼屋,屋子里到处都是子彤的影子,比鬼影子更让我难受。我在我家附近的锦江之星住了六天,第六天晚上九点多,忽然有人敲我的房门,那时候我正吃着零食看金?凯瑞的片子,这是我从泡吧、逛街、到网上装柴火妞骗色狼等消遣方式中挑出来的最能让我快乐的一种。就在我如此这般破罐子破摔、像绝症病人一样等待着被矿泉水瓶子袭击的厄运的时候,居然有人找到了这里。我一开门,两大捧鲜花堵在了门口,老魏的光头和段斌英俊的脸齐刷刷地从鲜花后面探出了出来。我住到锦江之星来,很大的原因就是为了躲他们俩。我不想在周五搞定隋焕武之前,受到任何阻拦,没想到这两个家伙居然找到这来了,还恬不知耻地说是闻着味找过来的。在他们俩面前我从来不掩饰我的泼辣,我说,你们两个狗东西,我身上除了骚味还有什么味?那骚货不是满大街都是吗?怎么单单能闻到这里来?老魏挠挠瓦亮的光头说,童童你别这样作践自己,没有了子彤还有我们两个呢。你不知道,我们轮流在你家门口等了几天了,后来才在这门口看到了你的车子,这真是天意啊。我们俩反正讲好了,公平竞争。我哼了一声说,你们俩真是他妈好哥们,这么晚了找我干吗?为了那事吧?是轮流来还是一起来?我说着就要脱衣服,段斌赶紧摆摆手说,不是不是,就是怕你孤单了,来陪陪你,你如果觉着烦,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两人放下花就要走,我心里却有点不好意思了。我说,这样吧,这周我没空,下周我约你们。

       刚揭掉两贴狗皮膏药,这边悠悠又来了电话,光看到她的号码就够让我头痛的了,明天就周五了,她这时候打电话过来,有点不合时宜。我犹豫了半天还是接了。她说,亲家,这周我们医院来了一个国际著名产科专家,进行孕期讲座,我定了三个位子,到时候你一定来哈。我说,什么时候?她说,明天晚上八点到十点,之后可以跟专家一起宵夜,有什么问题还可以边吃边聊。我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我说,专家就是专门骗钱的行家,不去不去,再说我约了人谈事呢。她说,管你呢,你约了布什也不行,人家专家平时根本看不上我们第三世界国家,这次这是给足我们院长面子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也是关系到子孙万代的大事,而且听完讲座,我们也好好放松一下,找个音乐酒吧坐坐。我这肚子越来越大了,我决定生孩子之前,最后一次消遣,我们天不亮不回家,所以,这个主,我做了。我想这下可糟了,百紫千红那边房间我都定好了,这时候退掉,不太好,而且这事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朱宜辞呈批下来,一切就没有意义了。我说,那另外一个位子是谁啊?她说啊?这还用说吗?当然是我们家相公了,这个要夫妻一起参加的,只是你现在就一个人……我说,你家相公同意了?她说他同不同意?我们家是外事不决问悠悠,内事不决还问悠悠,他只有选择性建议权和无条件服从权。我想给她来点狠的。我说,你怎么那么不要脸?你老公的主你做,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干涉了?她说,你甭给我来这一套,想激我,嘿嘿,门儿都没有。再说了,我做我们家未来儿媳妇的主,关你什么事?难不成你要破坏我们婆媳团结?你也别废话了,要不这样,你告诉我你周五约的谁?谈鸡巴事?我来跟他谈判,保证让他把你让给我。我心想这家伙整个一内分泌失调啊,或者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吹草动了?我说,我约了你老公了,准备在月黑风高夜,品尝一下矿泉水的味道。她说矿泉水一块五一瓶,超市里买去,我们的事就这么定了,拜拜。她这样决绝地不给我讨价还价的机会,不是她做事的风格,似乎有点蹊跷,难道她知道我约了隋焕武了?可这基本不可能,这事只有我跟隋焕武知道,他不可能告诉悠悠说我约了他准备权色交易吧?

      直到第二天下午,我仍然没有想出最佳解决方案,替补方案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捏爆矿泉水瓶再说,剩下的事情慢慢解释吧。再说了,那时候我是死是活还说不准呢,前天我去悠悠医院产科检查,医生说你这子宫跟网兜似的,能怀上孩子就不错了,别人都是前三个月后三个月不能同房,你必须整个怀孕期间都不能同房,否则你这孩子绝对保不住。我说,那我自己能不能保得住?医生愣了半天,说,你就不能忍着不做那事?我说,如果实在忍不住呢?她说,难说,子宫大出血也是有可能的。检查完之后,我怀着沉重的心情请悠悠去东方明珠旋转餐厅吃了一顿,边吃我就边想象着将来悠悠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愤怒地甩过她的巴掌。当时就想,这就算是最后的晚餐了。我脑子里一团糟,理不出头绪。张琪也不太在我面前晃了,估计她也知道我已经发现了她的英勇壮举,有点不好意思了。今天晚上我就要对付隋焕武了,之所以把他约到那种地方,就是为了先尽量消减他的战斗力,好使他尽可能少的伤害我,当然,不让他舒服了,他也不可能给办这件事。我正想着,段斌又打我电话,我掐了。他发过短信来,说,对张阿姨的审讯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从她家中搜出了很多录像带,其中大部分都是跟你有关。短信令我瞠目结舌。我赶紧打过去,他说,晚上下班后我带你去局里吧。我说,晚上我有事,来不了啊,你先告诉我录像里都是些什么。他说,晚上六点钟,我在局里等你,证物今天我还能调出来,过了今天就不行了,而且我拿不出来,我没办法。我心里竟然有些激动,预感到很多事情似乎即将明了,终于可以把我身后一直暗算我的那个畜生揪出来了。张琪此时敲门进来,眼睛看着桌面说,舒经理,有两件事情要报告你一下。我心里暗笑一下,觉得她大可不必这么尴尬,又当婊子又立牌坊的人,这年头多了。她说,第一件事,刘相杰招供说曾经贿赂过你三万块钱,所以他挪用公款才这么方便,这事已经报到总部了;第二件事是我们最大的经销商忽然单方面撕毁协议,宣布拒绝再跟我们公司合作。我说,你说的是魏哲?她说,是的。我说,为什么?她说,具体还不清楚。这两件事对我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但我对第二件事情更疑惑。我刚准备给老魏打电话,忽然陈总敲了我办公室的门。这个人给我的感觉一直是飘忽不定,有的时候我觉得他绝对是个色迷财迷,没有什么证据,就是一种感觉。有的时候又觉得他似乎有点深度,上次被张琪抓破了头皮给我的震撼就不小,而有的时候我又觉得他似乎跟朱宜沆瀣一气对付老张的,有的时候我又觉得他似乎有更大的野心,毕竟当过政府要员的人,水不浅。

      他还是那种一贯的色迷迷的笑容,似乎我在他眼里是没穿衣服的,突的翘的都被他尽收眼底了。他说舒童,你知道你犯了大错误了吧,上次我就提醒过你,可是你不听,唉……他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似乎我是他不听话的二奶一样。他继续说,不过我觉得你人本质还不错,这次的事情我想办法帮你混过去,以后可要注意了。我一边点头一边无奈的笑笑,心想这老鬼忍了半年了,估计这次算是找准时机,准备乘人之危,要伸手脱我裤子了。我还在等着他明示或暗示,他却不见了踪影,这家伙,城府太深,不知道他到底要玩什么把戏。我拿着手机想了想,还是没有打给老魏,我想无论如何先过了今天晚上再说吧。但是公安局我一定要去。再有两个周就要冬至了,转眼又是一年。风挺大,感觉整个上海滩都在大风里摇摇欲坠。下班后我急匆匆地赶往公安局,路上风卷着落叶,有点像八十年代电影里英雄就义前的气氛,我包里装了一盒避孕套,准备上战场了,避孕套都是35的,国内最大号,昨天我找了好几家成人店才找到,但我还是觉着不够大,我说有没有55的?店员偷偷把我浑身上下打量了个遍,说您这是买给人用的?他的潜台词大概是说你这不是买给毛驴用的吧?由此可知隋焕武的尺寸,在中国绝对算得上是一等一的高手了,估计也就秦始皇老妈的二爷嫪毐能跟他有的一拼,按照吕不韦列传的记载,嫪毐可以用老二举起并转动桐木车轮,真可谓一举成名。公安局依然雄伟而威严,三年前我第一次来到这里,那是我得到子彤撞车消息的第二天,我从长沙赶回来,下了飞机就直奔公安局。第一次站在公安局门口的时候,我的腿都哆嗦。在看守所里,我见到了头上顶着血包的子彤,他笑着说,我是从太平间里出来的,差点被冷冻了。我的泪流得稀里哗啦。子彤说,你别哭了,留着眼泪过几天哭吧,我撞死人了还没驾照,这次不判死刑也是无期了。我哭着说,你别怕,我找朱宜,他肯定有办法救你的。子彤摇摇头说,算了,别折腾了,朱宜又不是齐天大圣,估计只有局长能救我了。我沉思了片刻,偷偷给了看守五百块钱,让他告诉我怎么能找到局长,他没有让我找到局长,却找到了神通广大的段斌。一个周后,子彤被释放了。

      我一进办公室,段斌就扔给我一个袋子,说,看看吧,这都是慈祥的张素娥阿姨拍的,纪录片一样,血淋淋的。我说,天够凉快了,别再他妈说风凉话了,赶紧找个机器给我放放啊。他说,你拿着袋子跟我来吧。我跟在他身后来到一间黑屋子里,不久,屏幕上放出来的镜头就令我瞠目了。视频上全都是我跟子彤在缠绵,有的光线好一点,有点很模糊,镜头抖动得厉害,就像拍摄的人得了帕金森。但最让我惊讶的是,子彤居然真的从来都没有硬过,不管用什么,但无一例外,子彤从来都是面无表情,甚至冷酷的有点吓人,真的像没有人味的鬼。段斌说,我就奇怪了,他为什么跟你在一起不行,跟别人却行?我说,你怎么知道的?段斌反问我,难道你不知道?我想段斌大概知道不少事情,但这不是说这事的时候,我沉默了一会儿,说,快关掉吧!我们重新回到段斌的办公室,这时候已经六点半了。我算了一下,今天是周末,我赶到悠悠医院至少要半个小时,也就是说我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我说,段头,长话短说,张阿姨她到底都说了些什么。段斌松了口气,点上一根烟,说,这老太太嘴还挺硬。最后我实在没办法,听说她有个姘头,就调查了一下,发现她那个姘头根本就是个骗子。他一直骗张素娥说他离婚了没老婆,原来这家伙,不但有老婆,小老婆都有好几个。我就找人偷拍了一些照片和视频回来给她看,她终于崩溃了,在我们的强大攻心战术下,她这才招任是她毒死了自己卧床十年的老公。我也从段斌烟盒里抽出一枝烟来,觉着自己有点紧张。段斌继续说,她说她老公最近病情严重了很多,十年了,她实在被折磨的不行,终于动了邪念,趁着老公病情发作的时候毒死了他,妄图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他老公来个抱病而亡,但她老公的妹妹不依不饶,终于报了警。说来这老太太也挺可怜的,据说当初她老公有老婆,她是第三者,就这样第三者一当就是十年,后来她老公顶着压力跟原来老婆离婚了,跟她结婚,她这才算是转了正。但十年后她老公就得病卧床不起了,她又成了第三者。就这样前十年她一直被婆家人看不起,后十年她又一直被婆家人怀疑。

       这些听起来虽然挺震撼,但我还是看了看表,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说张阿姨交代,说三年半前,朱宜帮你买房子的时候曾经专门到你家楼上拜访过她。并时不时给她点钱,让她好好照顾老公,她觉得朱宜人不错,后来朱宜就给了她一个摄像机,让她偷拍你。当时为了钱,她就答应了,她住你楼上,对你家就格外注意。也怪你,办事的时候就喜欢假装高潮,叫声大,她听见了,就会用绳子绑住摄像机,从窗户上放下来偷拍。我说,是啊,朱宜在大学的时候就有当电影导演的梦想,拍一部惊世骇俗的a片是他的最高目标,他大概这是让别人在帮他收集素材。段斌知道我在挫他,摇摇头说,是啊,张素娥也说不出朱宜让她这么做的原因。我说,差不多了吧?段头,我还有急事呢。段斌说,等等,我知道你不相信,最初我也不信。后来我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可能我之前推断要害你的人是子彤,确实欠考虑,说不定还真是朱宜呢。我说,你有证据吗?张素娥说那么多,她有证据吗?段斌摇摇头说,没有。我说,这不就行了吗?没有证据就别瞎说了。再说了,她是个神经病,她说的话能相信吗?你倒是说朱宜为什么要害我?段斌再次摇摇头说,我也是一直想不明白。我说,你行啊公狗,没看出来你还真挺阴险。之前我跟子彤在一起的时候,你说是子彤要害我。现在子彤离开了我,你知道我跟朱宜是曾经是恋人,又要栽赃给朱宜,你倒是赶尽杀绝啊。朱宜那么傻,不会想到张素娥会说出来?段斌说,这一点你就错了,第一,就像我们现在这样,朱宜知道就算张素娥说出来,也没有证据;第二,张素娥的老公一直卧床不起,只要他不死,张素娥就不会出事,也就不会轻易说出来,这是一种平衡。但谁想到,如此孱弱的老太太,会毒死自己老公呢?相信朱宜也想不到。段斌说得有道理,我反驳不了。我说,张阿姨不会被判死刑吧?段斌摇摇头说,她已经被鉴定出有精神分裂症,属不完全行为能力人,不会判死刑。我点点头,心里有些许安慰,人不管怎么闹,只要活着就行。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我说,你知不知道朱宜的儿子被人打了?段斌点点头说,知道。我说,一个一岁半的孩子啊,被打的那真叫一个惨啊,身上多处淤血,头都打破了,真不知道谁能下得来这狠手!说着眼泪就下来了。我说其实我怀疑这事情是老张的党羽干的。段斌说,是啊,就是这事扰乱了我的思路,虽然这事朱宜很低调,不想警方介入,但是我还是想查一查。我点点头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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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13 22:32:3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上海
段斌重重地松了一口气瘫在椅子上,说,真他妈累啊,最近老觉着从里到外累得一塌糊涂。我说,看你那小脸红扑扑的,怕是滋润的一塌糊涂吧。他说,我这是发烧烧的,上次发肺炎,到现在也没好。他烧不烧我不是太关心,我刚准备收拾东西走,忽然他说,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想应该告诉你,马勇刚刚死了。我一听有点吃惊,心想这事可不好,他会带走很多我想要知道的秘密。我说,他怎么死的?段斌说,是开刘大壮的农用车,撞到前面一辆停在路边的大卡车屁股上,大卡车拉了很多三角钢,直接插进了他脑袋里。我觉着不可思议,说,这样都能撞死?他喝酒了?段斌说,这倒不清楚,不过现在法医科正在抓紧验尸呢,大概今天能出结果。这时我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是一个陌生号码:我是尚郁,子彤跟我在一起,但是他说他身上有命案,迟早要出事,所以想移民,可是又没有钱,他很痛苦,我想只有你能帮他。移民加拿大,大概需要八十万。我看完短信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段斌顺手接过我的手机,看完以后像猴子一样跳了起来。他咆哮着说,这是欺诈,这是勒索,等老子把他铐起来,这个畜生。我说,你分析一下,这短信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他绑架了子彤?段斌说,什么啊,根本就是两个人串通起来骗你的。我说,不会的,子彤不是这种人,他不贪财,他都一直反对我赚太多钱,我看他是真的要移民了,他身上有命案,你又不是不知道。段斌拍着胸脯,轰轰作响。他拍着胸脯说,只要我段斌还有一口气,我保证不会让他有事,我不是三年前就承诺过了吗?童童,你为了他牺牲了多少了,你自己有没有想想这值得吗?我说,只有你们上海人才会计算值不值,再说了,值不值你还有脸来说?说完我拿起包往外走。我说,子彤这事你别管,你管他我就不管你了。出了段斌的办公室,我就哭了。这样为子彤付出,值不值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真心爱他,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三年前子彤出了车祸,就是在这里,为了救子彤,我跟段斌有了一个交易。他说他来做手脚,保证子彤没事,但是我要答应他一个条件,做他的情人,我没答应,他说他对我一见钟情,让我好好考虑一下。我在家里整整流了一天泪,心里的那种感觉跟几年前被强奸没有什么分别。第二天我擦干眼泪收拾妥当,找到了他,告诉他做情人不行,但可以以跟他发生一次性关系为交换的代价。段斌说,三条人命呢,一千次吧。

      一千次?除去来大姨妈,一年两百多天,就算一周跟他做一次,也要二十年。二十年后我更年期都该到了,我这一辈子的性生活还不都要围着他转?这跟当他一辈子情人有什么区别?最终我们谈妥,五百次,由他来决定时间和方式,我必须随叫随到。我答应了。开始我挺恨他,后来我知道他妻子性冷淡之后,也就慢慢理解他了。但这家伙心理有点变态,似乎每次总是要寻找刺激。我出门打子彤的手机,可是号码依然不存在。我打回刚刚那个号码,尚郁接了电话,说,你不要报警,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强求,子彤在我这很安全,他其实不让我找你。但是我也没办法,只有你能帮他了。其实他最爱的人是你,但是很多事情让他无法再跟你在一起。我强作平静说,我怎么才能相信你?他说,其实八十万不够,我自己有二十万也会给他的,你的钱算我借你的,我打借条给你。这钱,我就算下半辈子出去卖也会还你。我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一个爱子彤爱的发疯的男人,以下辈子卖淫为代价送子彤出国,且告诉我子彤最爱的人其实是我,而他似乎又在用行动证明,最爱子彤的人分明是他!扭曲得一塌糊涂。三十九从局里出来的时候,还有一个小时到八点,我打算吃点饭再去悠悠医院,虽然我知道孩子很可能就快没了,但我还是想多吃点,多给她补充点。这时候老魏打了我的电话。我苦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故意捉弄我,非要对我的行动百般阻拦。不过想到老魏终止与我们公司合作,我知道这里面有大文章,还是接了电话。老魏劈头盖脸地说,我要见你。我说,你以为你谁啊?相见就见,我档期紧着呢,你最早也要排到后天。他说,没关系,你在哪里我过去找你,十分钟就行。我想了想,说,你找我什么事?跟你撇了我们公司有关?他说,是的。我沉思了一下,心想悠悠那是听课,迟到一下应该没有太大问题,我还是要见见老魏,这事不小,我要搞清楚。我说,行,你请我吃饭吧,不过要抓紧,我们在中山公园的雨花见吧。

       我开车从中环一路左奔右突,到中山公园刚找地方停好车子,忽然收到了段斌的短信,段斌说,检验结果出来了,马勇在出车祸前三小时就死了。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死人居然会开车!见到老魏的时候我还惊魂未定。老魏说,你身体不舒服?我说,没,赶得太急了,你有什么事快说吧。老魏说,童童,我一直在琢磨你的事,我越来越觉得这是个局。我说,你先说说你干吗尥蹶子不干了?他说,其实我代理你们的黄酒是被朱宜和老张逼的,我对这产品一直都不看好,从一开始我就觉得有问题。但是没办法,他们给我开出条件,只要我想代理优思脑动力,就必须顺带着带上四神酒。这俩王八蛋,生意哪有这么做的?可是没办法,有钱赚就得做。不过现在这俩产品绑在一起对我来说利润空间已经很小了,而且四神酒又搞出这么多事情来,我算算也不差你们公司这几个钱,不陪他们玩了。他那边说着,我这边端起一盆苹果沙拉,这是我专门为我肚子里的孩子点的。我上网查过了,多吃苹果可以补充叶酸,我估计当时我老妈怀孕的时候就是因为吃不起苹果,所以现在我的精神这么脆弱,可是我都没有机会亲口问问老妈了。老魏拿大手在我面前晃了晃。他说,我们再来说说你的事。实不相瞒,我一直在观察你的事情,虽然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我轻蔑的翻翻白眼说,你说吧,至于小账以后再跟你慢慢算。他说,你有没有发现,你身边有个人跟你的关系很奇怪?我说,你是想说我身边的这个真命天子就是你吗?他摇摇头说,不,不是真命天子,是鬼,一只厉鬼。我一下愣住了,头皮一阵阵发麻。想到死了还能开车的马勇,我简直要疯了。我刚准备发作,老魏说,你听我说,这个鬼就是朱宜。我皱了皱眉,没说话,觉得这事有意思了,不知道是不是朱宜在太岁头上撒过尿了,怎么在我要帮他搞定隋焕武的关键时刻,这么多人跳出来阻止我。不过也难怪,朱宜现在正走霉运呢,子彤曾经有句名言,叫男人倒霉的时候打飞机都能射到自己的脸。

       老魏继续说,你想啊,你的房子是朱宜帮你买的,现在发现房子里竟然死过人?我点点头。他又说,你有没有发现,你最好的朋友陶子背叛了你,而她最喜欢的人是朱宜?我说,陶子没有背叛我。他说,你别自欺欺人了,我投资阿诺的那个电影,拍的时候我到过几次片场,每次都能看到陶子在等子彤。只是我怕你说我挑拨离间,就不愿意说出来而已。我忽然想到了马勇曾经寄给我的照片,是子彤跟陶子纠缠在一起,我自欺欺人地劝说自己相信陶子屁股上的胎记是电脑做出来的。老魏又拿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我说,你怎么知道陶子喜欢朱宜?老魏说,你忘了成成的生日宴会?朱宜请的女人里面,至少有两三个跟他有不一般的关系,这种事情,从一个眼神就能看出来,你以为陶子趴在你身上哭是因为疼你?那是因为得不到朱宜。说还有上次你住院,其实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你是为了保朱宜的,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我抬起头看着他,尽量让目光看起来更犀利。他赶紧解释说,这些我是无意中从老张那里了解的。他继续说,你看看这一次又一次,似乎都跟朱宜脱不了干系,我听说你们楼上老装神弄鬼的张阿姨被抓了,招认说是朱宜雇她偷拍你和吓唬你的。难道你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吗?这次他又辞职,而我却认为他没有辞职的必要,而似乎老张也是罪不可赎的,不太可能说无罪就无罪的,难不成朱宜这次又要指望你来保他?如果是的话,你千万别轻信。这里面有太多疑点,有很多我还没想明白。我吃得差不多了,拿起包起身说,你什么时候想明白再跟我说吧,我还有事,先闪了。他赶紧站起来说,别这么急啊。我说,你不是说十分钟吗?现在都半个小时了。他摇了摇头,松开了手。老魏说得其实也有点道理,但是我还是坚持认为,没有什么证据的话,不能随便瞎猜。如果是瞎猜,怎么说都有道理的,怀疑谁,谁都像。而且老魏也知道我跟朱宜的关系,跟段斌一样,他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我实在不知道朱宜到底为什么要害我,他们俩也都说不清楚,而要是我不救他,他就太惨了,这一局我必须赌。

       赶到悠悠医院的时候,已经九点了,悠悠掐我屁股说,臭娘们去哪里快活去了。我说,泡了两个帅哥,介绍你认识吧?她说,再跟我提我老公之外的男人,小心我卖你去当鸡。说完扔给我一个本子一枝笔,说认真听讲仔细记录,那架势就像大学的时候逼我上课做笔记一样。那时候她没少逼我,可是我还是很少记,考试的前一天我总是会偷走她的笔记看一天,完了考试我总是比她考得好。发榜的时候她总是说,以后上社会了你要对我好点,不然你对得起我一边借笔记给你,一边还要故意考不过你,满足你的虚荣心吗?隋焕武在悠悠身边,正襟危坐,目不转睛。我心里骂,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一会儿验明你的真身。再看看他的样子,实在是丑得可以。高高的颧骨,怎么看怎么像历史课本上的北京猿人头像,脸像月球表面,火山口一环套一环,上嘴唇短得无论如何也盖不住牙床,更别说那参差不齐的黄牙了,眼泡肿的像刚刚哭过灵一样,最要命的是他那一对招风耳,我怀疑他从小到大短跑没及过格,那耳朵得兜多少风啊?我想他脖子上扛着这样一张畸形的脸坐在威严的法庭上,怎么看都应该像是个被告吧。可是一会儿我可能就要遭受这样一个极品大律师的严刑拷打了,这太有讽刺意味了。忽然悠悠咳嗽了一声说,差不多就行了啊,别看太久。讲座终于结束了,我说,悠悠我真得走了,我顺道把你送回家吧。她说,别给我找不痛快啊,我酒吧都找好了。我说,咱们肚子里都怀着宝宝,这酒也不能喝,大点声的音乐也听不得,帅哥也不能泡,你说我们泡的哪门子吧啊?隋焕武也说是啊,真不适合,孕妇要早点休息,你还是先回家吧。悠悠说,唉我说你们俩今天不对劲啊,该不会是你们俩约的出去high吧?一句话说得我的心怦怦直跳。我顺势拐过隋焕武的胳膊,说,又被你猜着了,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吗?她说,那带上我也没关系啊。我纠缠不过,就借机上厕所躲了出来,我想隋焕武大概也会有办法吧。男人想要得到心仪的女人的时候,智商是最高的。

      百紫千红还是那么简陋,从外面看就是一扇水泥墙而已。可是推开水泥墙,里面就别有洞天了。大厅里是正常的迪斯科酒吧,舞台上一个穿着丁字裤、黑丝袜的性感美女正在跳钢管舞,一群淫民在荷尔蒙的作用下聒噪着。其实这并没什么,基本算健康,上海的白领现在都流行跳钢管舞,说是减肥的好方法,不知道几年后上海的写字楼里,会不会每个办公室竖一根钢管,大家没事耍着玩。服务员把我带进包房,房间里一圈宽大的黑色真皮沙发,中间一个低矮但足有双人床那么宽大的茶几。墙上挂着一个印度女人赤裸着后背,侧脸媚笑,后背上一个巨大的罂粟花文身。看到这场景我有点心跳加速了。这时我收到了隋焕武的短信,说已经成功脱身。我放下手机,心里想起了电影里的镜头,热闹的午门,英雄末路。午时将至,不知道我跪在刽子手的身下等待大炮发射的时候,会不会有人冲进来大喝一声“炮下留人”!不过这样的人还是不要来得好,因为这种情景,基本在电影里都是英雄被先斩后奏了。我的这件丑事,与其先斩后奏,不如斩而不奏,若传扬出去,可如何是好。没过多久隋焕武就到了,我亲自到门口去接他,我们一前一后走着,保持着必要的距离。我说,隋律师,怎么把你老婆哄好的?他四下看看把食指竖在嘴边示意我别说话,然后小声说,别叫我律师,到这来谁都没有职业,我就是一流氓。我笑了笑,心想你他妈总算说了一句真话。他说,女人好对付,我领她去了最近的酒吧,一瓶芝华士灌下去,她就翻了。她老婆肚子都那样了,他居然为了偷腥,用烈性洋酒把老婆灌醉,我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他一百遍,诅咒他矿泉水瓶变火柴,律师变囚犯。进了包房关上门的那一刻,我无奈地搂住了他的胳膊,外面的重低音节奏越来越快,我在迷离的灯光中昏昏沉沉,感觉到一双非常硬的手搂住了我的腰,我像咯在岩石上一样难受。我说,我已经点了一个五凤朝阳的现场直播,是个男人你就干翻她们。这句话是我事先准备好的,我想是个男人听到这句话都会拿自己的下半身拼命。反正今晚他不拼命我就得拼命。说完之后我觉得头晕得更厉害了,因为我在半个小时前吃了几片安眠药。一来我不想看到这种场景,我心理有障碍,二来我不想记住这个丑恶的夜晚,不能让这个痛苦的记忆毁了我的一生。

      我隐约记得进来六个人,连互相脱衣服都跳着暧昧的舞蹈,我想每个正常人看了这场景都会血脉喷张,柳下惠来了也要变柳上惠了。我说了句你先玩,我头昏先睡一小会儿,醒了再陪你玩。之后我就彻底昏睡过去了。我知道他要碰我,不会老老实实等我醒过来。

      我醒来的时候到处一片洁白。我想不知道天堂是不是白色的,此时有护士进来,说,舒小姐,你醒了?我这才看清楚,护士我认识,还是上次老魏从倒塌的影棚送我过来的那个医院那个病房。我觉得下身很痛,嘴唇也有点肿。我说,我都伤哪儿了?她说,你阴道轻微挫伤,身上也有轻微的软组织挫伤。我说,我的孩子呢?她说,万幸,孩子暂时没事,不过还要观察一阵。我松了口气,心想这孩子命真大,还没出生就被矿泉水瓶敲脑袋,居然没事,大概是老天爷慈悲吧。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每次来都是她照顾我,有点熟悉了,她竟然问我要不要帮我报警。我想她一定以为我被强奸了,我摇了摇头。我说,是谁送我来的,她说是一个女的,挺着大肚子,大概怀孕有六个月了吧。我差点叫出来。我说,她人呢?她说见你没大碍,走了。我说,她说什么了?她说没有,她没说什么,不过她挺难过,不停擦泪。我说,知道了,你出去吧,有事我会叫你的,我的事别跟别人说,出院后我请你吃饭。她笑笑说我知道,你放心吧,这是我们分内的事,不用请吃饭。我重重地躺了下去,用被子包住了头,撕心裂肺地大哭了一场,我不知道怎么会是悠悠送我来的,我在上海最后一个姐妹就这样被我深深地刺伤了。本来以为我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不会让她知道,但是如今,想象着她挺着大肚子哭泣的样子,我都恨不得把自己的某个部位拖出来剪掉,让我以后不再因为它而伤害别人祸害自己。另外但愿悠悠不会把这事传出去,否则我真没法混了。当初被强奸后我坚持报警,从此背井离乡,骨肉分离,让我知道了名声对一个女人有多重要。

      第二天,张琪打电话过来,说张总终审被判扰乱市场经济秩序罪,有期徒刑1年,朱总的辞呈总部不予批准,擢升其为华东总部总经理。在病床上又躺了一天,我的病情好了很多,基本没有什么痛感了。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就该出院了,可是我真的不想出去,我不知道我出院了以后该去哪里。我正想着,忽然有人在外面敲门,然后朱宜就推门进来了,他身后还跟着张小妍,张小妍胳膊上抱着成成,看起来像一家三口。我不知道他们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这不是什么好事。朱宜先是坐在我床边握着我的手,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然后他往下一滑,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跪在地上猛抽自己耳光,一句话都不说。然后他拉成成一起跪下,声泪俱下。我怎么说他就是不肯起来,最后我说,我帮你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我这次受委屈是不想将来在优思公司再受委屈。有你朱宜在,我就放心了。他这才站起来,说了一些万死不辞之类的肺腑之言。我说,这事还有别人知道吗?他说悠悠告诉我的,我让她别再告诉别人了,我想应该不会再有人知道吧。我说,悠悠怎么样了?他说,她不好。我说,她不好到什么程度了?朱宜沉默了很久,然后捂着脸情不自禁地啜泣,哽咽着说不上话。我说,小妍,你告诉我,悠悠到底怎么了?张小妍说,她做了引产,孩子没了,据说拿出来的时候头发都长出来了!我听到这忽然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了,我特别想抽自己耳光,我用右手狠狠地抽了右脸一下,朱宜和张小妍都惊呆了,傻傻地看着我,我接着左右开工,像疯子一样把自己打成了拨浪鼓。朱宜一下扑到我身上,按住了我的双手,说,童童你别这样,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跟你没关系,我是杀人犯!成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更让我有种马上要结束自己生命的冲动。我想挣扎,但是我的身体动弹不了,我感觉一股血涌到我头上,从我的每个毛孔都在往外渗,我的脑子里,鲜红一片。

       三天后我顺利出院了,没有人来接我,虽然有点失落,但这样也好,至少这证明了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我自己打车直接去了陶子之前的心理诊所,我感觉自己就在精神崩溃的边缘了,再不治,我非跟陈鸾成病友不可。诊所里没有我认识的人,这让我感觉到一丝安全。一个看上去很有亲和力的中年女医生询问过我的情况之后,把我带到一个很安静的小屋子里,让我躺在一张很舒服的床上,提出需要给我催眠一下,问我是否同意。半年前陶子也要给我催眠,我怕说出曾经勾引过她男朋友的事情,被我拒绝了,可是现在最主要的是治病,无论如何我不能成为一个疯子。她给我讲了一个我童年时似曾相识的故事,然后我就回到了我的童年。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从一种半睡半醒状态中醒来。就感觉整个过程我一直都只能听到女医生一个人的话,其他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就像一场电影一样,她是旁白,我是女主角。她问我什么我就说什么,有的时候我会很痛苦,说着说着就情不自禁地哭起来。医生说,你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非常缺乏安全感,内心深处有着严重的负罪感。这样,你找一个比较信得过的朋友同住,不要再单独住了,然后业余时间多参加社会活动,多到人多的地方去……她跟我聊了很多,似乎有点效果,我隐约觉得生活似乎还是有一些希望的,最后她又开给我一些药,让我过一个周以后过来复查。重新走在阳光下,觉得生活似乎挺美好,但是我还是会时不时的猛然回头,生怕身后站着悠悠,面无表情地捅我一刀,说还我的老公和孩子。找人同住有点麻烦,想来想去我只能找段斌了。老魏对我来说,似乎还是缺乏安全感。我打电话说,段王爷,本小姐无家可归了,你要收留我了,我要住你家。段斌居然沉默了一阵说,算了吧童童,你还是不要来了,我孩子住家里,你来不太方便。我一下愣住了,我忽然觉得是不是我的丑事被他们知道了。段斌又说,我们一起住你家吧,我陪你住。我这才松了口气,说,你个死鬼,还以为你这上海小男人不理我了呢,你现在马上过来陪我。段斌沉默了一阵说,现在不行,上次马勇案有了一些新情况,我们在他的头上发现一处钝器重击伤,是在他撞车前三小时前产生的。我说,什么意思?你是说马勇是被人打死的?他说,是的,后来的交通事故是假的,是有人发动了刘大壮的农用车,然后把马勇抬上车子,给他加足了油门。

       我似乎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我说,那犯罪嫌疑人找到了没有?段斌叹了口气说,有个人自杀了,他是刘大壮。我一听刘大壮,心里豁然开朗。我说,我知道了,肯定是他,他们是一伙的,肯定是分赃不均窝里斗了。段斌说,刘大壮留了封遗书,交代说晚上发现有人在自家窗外偷拍,他就悄悄拿了一根钢管,绕到偷拍者背后,照他的后脑就是一棍,偷拍者当场毙命,他这才看清楚,原来被他打死的人正是自己的老板马勇。我笑了笑说,老天爷真是个爱开玩笑的老头,偷拍的人最终死在偷拍上。段斌又说,可是刘大壮的证词明显跟验尸报告不符,凶手似乎并不是他。我说又怎么回事?难道刘大壮拿命替别人顶包?他会那么高尚?段斌说,是啊,案件线索到这戛然而止了,我愁啊。公司高层变动终于尘埃落定,公司平静如常。朱宜对公司职位没有进行大的调整,只是让张小妍彻底退出了公司,我知道他这是为了避嫌,这一招要比老张高明。朱宜让我把印刷这一部分权利暂且交给他,说,毕竟公司也重新算洗牌了,给你百分之百的权利,怕是对外对内都不好说,不过你该得的利益还是会给你。我知道他的意思,觉得他的决定没有问题,我们在公司的配合向来默契,所以我爽快地答应了。他补充说,我打算今年的印刷全部签给四姐。我认真考察过了,她的活不错,而且又是阿诺介绍的,都是老朋友了,应该信得过。我没有表态,因为我对这个四姐印象一直不是很好,但又不能让朱宜难做。周末的时候,朱宜约我一起去监狱看望老张,我不知道朱宜是为了做样子还是发自内心,总归这一举动,我觉得挺好。而且我也一直想去看望一下他,虽然他曾经伤害过我,但那毕竟是职场上的事,有的时候你死我活身不由己,我能理解。朱宜还带上了张小妍,或者说是张小妍带上了朱宜,总之这种组合让我觉得像是家庭聚会,我的加入似乎不合情理,不知道现场会不会出现老丈人托孤的温馨场面,甚至这就是一个家族产业在斗争外衣下掩盖的和平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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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13 22:35:4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上海
老张憔悴了很多,脸上沟壑纵横,头上白发凝霜,怪谁呢?干坏事是要付出代价的,躲不过。而且毕竟只有一年,驴子一样的隋焕武,做事还是有些分寸,这个结局臻于完美。老张看到张小妍,一把鼻涕一把泪,好像他不是张小妍老爸,倒像是张小妍的儿子。看得我都心里酸酸的,偷偷抹眼泪,我知道老张是真的太爱这个女儿了。可是奇怪的是,张小妍竟然无动于衷。我正纳闷,忽然张小妍换上一副冷漠的嘴脸说,张国伟,我早就让你把股份转给我,现在好了,全被没收了,你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老张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我不是把大部分的存款都存到你的账户了吗?这时候我也有点晕了。忽然朱宜笑笑说,张总,听说你老婆已经回云南找她的初恋情人了,另外还有一件事你一直不知道,但是现在我有必要告诉你,你知道吗?其实小妍根本不是你亲生女儿!她老爸是云南人,是你老婆跟当地土著生的,你帮别人养了二十几年孩子。我眼睁睁看着老张的脸瞬间变得没有了半点血色。

      四十傍晚的太阳大而无神,像一滩无精打采的血。我走在朱宜和张小妍夕阳下的背影后,忽然恐惧万分。朱宜大概看出了我的不适,赶忙解释说,张国伟就是个干尽坏事的王八蛋,你忘了他当初是怎么伤害你的?我叫你来,就是为了帮你出出气。我笑了笑,说,是啊,这口恶气出的,真叫一个爽。朱宜哈哈大笑,似乎感到无限荣耀,我却从内心深处感到无比悲凉。老张已经武功尽废,完全失去了反击能力,朱宜还要将其置之死地而后快,为我复仇之心义薄云天,手段之毒辣骇人听闻。晚上回家开门的时候,段斌已经到家了。我说,现在民风肃然路不拾遗了?怎么警察都没事做,这么早就下班了?他笑笑说,然也然也。我知道他是怕我自己不敢一个人在家,就先回来等我了,心里不禁一阵温暖。没想到一进门更让我惊讶,他竟然把饭都做好了,我忽然想到了子彤,眼泪憋了半天没憋住,还是掉了下来。段斌不知所措,说,怎么了怎么了。我说,你看你烧的菜,黑糊糊一团一团的,让我怎么吃啊。他嘿嘿一笑,帮我拉了椅子,说,浓油赤酱,这可是地道的本帮菜。他边吃边说,童童,你还有没有别的房子?我说,你当我是你们上海土著啊,动迁一下补好几套,我们这种“村里来的”,能在上海滩置上一屋半舍,那都不知道是祖上做了多少慈善了。

      他说,你挫人的功夫炉火纯青了嘛?我是想这房子还是早点卖了吧,不行价码压低一点也没关系。我没说话,其实这房子是以子彤的名字买的,我只能帮着找下家,真正要卖还要子彤来办,可是子彤都不愿露面。我说,你怕了?他说,我有枪,不过……还是有点怕。他的样子蛮可爱,我有瞬间心动的感觉。从子彤跟我分手之后,我跟段斌的五百次约定就再也没有兑现过,当然五百次已经用掉接近一百次了。他不说,我也就当忘了,住到我们家,虽然在一个房间里,他还是很自觉地打地铺,再也没有动过我,有的时候我很佩服上海人的聪明,用他们的话说叫“拎得清”。因为他这时候继续动我的话,那么顶多也就剩下那么四百次,我不会反悔,但是他要是不动我,那可能就是无数次了。我说,你发骚(烧)好了没有?他摇摇头,说,没有,越来越骚,现在我上班都有点力不从心了,可是医院又查不出什么毛病。我的笑容慢慢僵住了,我说,怎么会这样,是不是有别的什么病?他说,不会的,我身体一直很好。我忽然想起来,问他马勇的案子有没有进展。他摇摇头说,没有,现在只知道刘大壮打马勇的时候,其实马勇已经死了至少一个小时。我说,你的意思是说,马勇偷拍刘大壮的时候,其实已经死了?他点点头。我说,都被你们搞糊涂了,你这是在给我讲悬疑故事呢,前一阵给我讲死人开车,现在又告诉我死人偷拍。我就奇怪了,这马勇生前不是什么好鸟,死后还搞这么多花头,是你们警察无能还是这死鬼太狡猾?段斌摇头不语,我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有点过分。他本来压力就大,身体又不好,我应该多体谅他。明天就到我复查的日子了,除了上次去监狱探视老张,让我感到一些不适之外,我觉得我已经离精神病渐行渐远了。早上到公司,我很友好地跟员工打招呼,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看到张琪,我也觉得她可爱多了,私生活混乱一下其实也没什么,毕竟现在没有男朋友,女人也是人,体验一下不同感觉,不算太大的错误。

      可是我在办公室转了一圈,感觉到大家似乎看我的眼神有点异样。我仔细审视了自己的衣服,似乎穿得没有什么不妥当,也没有哪的扣子开了或者哪条拉链没拉紧,露出内裤胸罩什么的。我来到办公室坐定,心里有点打鼓。忽然销管部姚经理进来,一脸犹豫的表情。我说,你到我这便秘来了?他貌似下了很大的决心,说,舒经理,这样吧,晚上我请你吃饭。我不差那口饭,知道他肯定是有事求我。我说,你直接说,有什么事。他说,您真爽快,是这样,我小舅子贩毒被抓了,按律当斩啊,我丈母娘老鼠药都当饭吃,折腾不起了。我听说你司法口路子很硬,没有搞不定的,你看能不能帮帮忙,把他放出来?我一定重谢。我在位子上定定地坐了足有一分钟,最后说,这样,我考虑一下吧,回头给你答复。我都不知道我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不是很吓人。我知道我的事大概败露了。我没有黄雯大胆,以前跟老张有暧昧关系的时候我都格外小心,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像当初被强奸一样,无奈将自己放逐。可是现在我跟隋焕武的事还是没有包住。我看着他转身出门,真想取下身后墙上挂的桃木剑冲上去把他的脑袋一劈两半。事实证明我猜对了,流言蜚语漫天飞舞,多种版本比肩流传。晚上下班后我躲到楼上男厕所抽烟,听到连楼上的公司的男员工都在厕所里边议论我边意淫,甚至连我开什么车,车怎么来的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感觉我就是一个靠绯闻上位的三流小明星。我用最后的理智支撑着自己去了心理诊所。进门见到医生我就忍不住了,放声痛哭,边哭边痛诉我的遭遇,医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我哭,听着我说。有的时候会拍拍我的背,摸摸我的头发。我哭了有半个小时,感觉差不多了,最后医生说,对不起,请原谅。我一下懵了,不知道她对不起我什么。她说,我上次把你催眠之后,把你说的话录了下来,原本只是为了辅助治疗,但我发现了很多问题。恕我直言,你今天的这种遭遇,非常像有人故意设的陷阱,一步一步让你越陷越深,企图把你逼疯。我目瞪口呆,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她继续说,我想你大概不能理解,不过这种例子在全世界甚至在中国,并不少见,事实上把一个本来心理就挺脆弱或者受过某些心灵创伤的人逼到精神失常,对一个懂心理学的人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我觉得你的问题比较严重,所以,我把你的话传到了日本。我说日本?她说是的,陶楚芸小姐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曾经的儿媳妇。

      我说陶楚芸?陶子?她点点头,说,当初我儿子抛弃了她,我非常内疚,经常找她聊天,起初她很抵触,后来她慢慢接受了我,我们成为了好朋友。她停了一下说,我从你的话中得知,其实你知道陶子也曾经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但是你却丝毫不记恨她,我很高兴,因为我知道陶子一直觉得有愧于你,所以不辞而别去了日本。我说愧疚不愧疚就先不说了,你先告诉我她现在怎么样了?她摇摇头叹了口气,说,她不好。我说,怎么不好了?她说,具体我也不清楚,她也不跟我说。我重新躺了下来,说,我真想她啊。医生说,她也想你,不过现在我们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先把你的事情解决一下,这是她从日本快递过来的一封信,你看一下。我觉得有点奇怪,陶子为什么不给我发电邮,还要写什么信呢?我边想边迅速打开信:亲爱的:以前经常这样称呼你,你别以为我有多喜欢你。你初中的时候撞见了我被禽兽老师猥亵,高中的时候又勾引了我的男朋友,我其实一直挺恨你,就想把你做成木偶,然后边扎针边诅咒你。最不该,你介绍我认识了朱宜。这家伙其实是个心理学高手,只是大多数人并不知道。本来我只是想勾引他,可是我竟然被他勾引了。我知道我之所以爱上他,最初是因为他曾经是你的男人,征服他我有快感,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你知道,他长得太像我们高中时共同的情人了。我对他越陷越深,人常常会“情令智昏”,我也不例外,所以,当朱宜让我帮他做一些事情的时候,我答应了,我知道他想干什么,他老婆就是被他逼疯的。你是他的第二个目标。勾引子彤、让你认识马勇等,都是我帮朱宜干的,马勇带你到我家抓奸,其实就是朱宜导演的,想从感情上折磨你。可是你知道了我跟子彤的事情之后,居然没有恨我。你这家伙,我彻底输给你了。我觉着我挺过分的,而朱宜的一些行为让我无法接受,他是个为了前途和面子,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人,而且他的心理极度变态,他甚至喜欢做爱之后用异物塞进对方阴道里,我怀疑他在性方面遭到过伤害。他一直怀疑成成不是自己的儿子,他曾经多次带他去做亲子鉴定,每次的结果都是肯定的,但是他又怀疑是不是陈鸾跟医院勾结起来骗他,于是他虐待成成,也以此来折磨陈鸾,虐待自己的孩子来惩罚自己的妻子,这是人干的事吗?太可怕了!


       所以我选择离开,为了彻底忘记过去,我来到了日本。除了我妈妈(我前夫的母亲),我不跟在上海的任何人联系,包括你。可是你居然去了我妈妈的诊所,妈妈告诉我你的病情已经很严重,我心痛了,我爱你,我想我应该救你。你赶紧离开朱宜吧,离开他离开优思公司,你就没事了。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自己主动离开,但我希望你不要报复他太狠,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很可怜?另外,子彤其实非常爱你,只是他心理太脆弱,你给他的压力又大,当然,男人有的时候会忍不住肉体的出轨,他也不例外,大概也会对你隐瞒,也在情理之中,你还是原谅他吧。还有,我之前常用的信箱可能被人盗用了,密码被篡改,我进不去了,你要给我发邮件,就换一个信箱吧。没有这些事,我真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不过我不是同志啦。什么时候我们去马尔代夫,我最近想过去买座海边的小房子,你不是一直想去吗?初中那个禽兽老师猥亵我的时候,会喊出你的名字,我想大概是你的泼辣让他害怕,他不敢对你怎么样,结果我成了你的替罪羊,你说我该不该恨你。我知道陶子这最后一句话是为了证明这封邮件确实是她所写,因为这个细节只有我跟她知道,她也绝对不会告诉第三个人,毫无疑问,她的担忧是有必要的,因为她之前给我发的邮件,其实都是别人盗用她的信箱发的。我颤抖着看完邮件,沉默着流了好一阵眼泪,最后我笑了笑,问陶子妈妈说,你跟上海的精神病院熟不熟?她说,第八精神病院的副院长是我的同学也是最好的朋友,就像你跟陶子一样,你还有得救,不用去医院的。我说,假如我就现在这个状态,你能不能帮我进去?我要当一阵疯子。她起初迟疑了一下,然后笑着点了点头。陈鸾就在第八精神病院,我想这大概是天意。之前段斌和老魏的推断似乎都不幸成为了事实,江湖上常有句话叫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不知道我要不要报复朱宜,但这个暂且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确切的地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不是朱宜干的,我要听到他亲口说出来。

      第二天,我先去了监狱,我虽然恨老张入骨,但是有时候想想也怪可怜他。年过半百的老人,突然间一无所有了,这种结局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得了的,我想如果我不来,估计再也不会有别人来看他了。老张再次见到我,没有太多的表情,我想他大概已经麻木了。我说,张总,你他妈要挺住,我还等你出来跟我斗下去呢。他说,舒童,你要是故意来羞辱我,有什么酸的臭的就快点来吧。我说,你个怂包,是不是男人?蹲一年牢算什么,不出来干倒朱宜这畜生,你不如趁早像黄雯一样死了算了。老张淡淡地笑了笑,像看破红尘的和尚。他说,舒童你总算知道朱宜是个畜生了,但是太晚了。朱宜这瘪三,一肚子坏水,你等着看吧,你的下场不会比我好多少。我说,他总比你好,起码他不好色。老张说,没有男人不好色,好色是为了传宗接代,这天经地义。我心想,你他妈的再好色,你也没有完成传宗接代的光荣任务,辛辛苦苦二十几年,还不是给别人养了孩子?老张继续说,再说你也别怪我好色,谁让你长得像妖精似的,要不你怎么能那么容易得到那么重要的位子,从第一次在朱宜办公室见到你,我就决定要搞定你。老张说的第一次见到我,是我到上海一年之后,实在混不下去了,于是想到了朱宜。忐忑不安地联系上他之后,他把我约到了他们公司,就是那时候,我喜欢上了优思公司,优思公司的老总喜欢上了我。老张说,其实你肯定不知道,那次朱宜把你约到我们公司,就是为了让我看见你。朱宜的目的达到了,我喜欢上了你,可是却一直没有好的机会。这样下去可不好,朱宜比我更急。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迈出这一步的吗?当时朱宜面临下岗的威胁,于是你挺身而出,主动对我投怀送抱,目的是为了保住朱宜,你真是个好人。我说,你别骂人了,这年头说别人好人那不等于说别人是傻子吗?老张紧接着说,你不傻,你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知道吗?朱宜那时候根本不会下岗,只是他见我对你觊觎已久,却老是没有机会,于是跟我一起演了这一出,好让我得手,以此来巴结我。结果你还就真上当了。

       我感觉自己就像浑身上下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这事如果是真的,那么我进优思公司就是朱宜的一个阴谋。老张继续说,可是两年多了,我对你都只是动动手而已,因为你知道我那玩意已经下岗了,可是它后来怎么又下岗再就业了呢?还是要感谢你。还记得朱宜被免掉副总职务的那次吗?其实他最初是去总部告我的状,然后总部派太监过来调查,不是单调查他,是调查我们俩。我们公司一直有财务问题,这个总部知道,当然我也知道。总部做出姿态,让朱宜下放一个月,其实是为了杀鸡儆猴。朱宜早就知道,可是他并没有告诉你。你像董存瑞一样再一次挺身而出,我知道你肯定偷拍了我们的视频,可是我根本就不怕。第一,朱宜本来一个月后就会官复原职,所以你开出的条件我肯定能答应,我答应了你,你就不会把我怎么样,我知道你,你还是上路子的。第二,公布出去对你不好,你的损失一点不比我小,你又不傻。所以我放心。你主动找我还能是好事?我知道你八成是偷拍了,其实在你之前黄雯就用过这种手段,这路子我熟,伟哥是个好东西,嘿嘿……老张沉浸在回忆里享受着意淫的快乐,我却浑身都是鸡皮疙瘩,会不会老张说这些是为了挑拨我跟朱宜的关系,好等他一年后出来将我们一举歼灭?但老张的故事逻辑很清晰,不像是现编出来的。我说,你行啊,啥都知道,像你这样聪明的人就应该到天堂上去当上帝啊。我的潜台词是你那么有本事还蹲在这里忍受牢狱之苦干吗?老张也不傻,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说,这一次老子认栽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去找过隋焕武,其实隋焕武那点本事差得远,我是我大舅子保出来的。但是,朱宜下了步狠棋,他利用了小妍。其实除了钱和小妍,我什么都没有,你知道我那老婆,那就是搭伙过日子,各取所需。我没有想到小妍对朱宜那么死心塌地。我想我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希望还是寄托在小妍身上,希望她能过好,既然她是真心喜欢朱宜,朱宜也对她好,我委屈一下退居二线没什么。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我如此宝贝的女儿,竟然不是我自己的。本来我都可以去美国了,我把百分之九十的财产都打在她的账户上了,可是这一切原来都是假的。唉,你说我女儿是不是被朱宜迷了心窍跟朱宜一起来骗我的,他怎么可能不是我女儿呢?  

      从监狱出来,我庆幸爹妈遗传给我的善良除了让我受伤,总归也帮了我一回。朱宜上次带我来监狱看望老张,就是为了避免以后我跟老张单独接触,而老张的嚣张也让朱宜放心了,他大概预料到我是绝对不会再来看望老张了,他小看了我。我先给段斌打了个电话,说我要出差一阵。虽然段斌现在跟我生活在一起,但我还是不想让他知道我的计划,在计划没有成功之前,我不能让任何一个多余的人知道。不是我多疑,这个世界本来就太可疑。完了我又给陶子妈妈打了个电话,她说,第八精神病医院那边都安排好了,你直接过去就可以。你公司那边,我来帮你通知,放心吧,没人知道我们俩的关系。光通知不行,还要让他信。我给阿诺打了个电话,说,你个死鬼死谁石榴裙下了?说是找我好好聊聊,也不见你的鬼影。他说,怎么几天不见我就变鬼了?不过我真快成鬼了,我正做电影后期呢,昼伏夜出可不跟鬼一样吗?不过我倒真有事,可我实在太忙抽不出时间找你喝酒,既然这样我就电话里说了,你快点管好子彤吧,让他把尚郁还给我。我说,你他妈的忙成那样还有心思想这个,你先帮我把正事办了再说。他说,行行,有啥事你来个痛快的。我说,我给你一篇文章,你给上海各大报纸的记者朋友发过去,让他们明天就发,红包你先垫着,回头我还你。记住,千万别说是我让你发的,还要让记者都封住口,别说出是你发给他们的。阿诺说,这红包得大点,时间有点紧了。再说你家伙是要捅福布斯上谁的绯闻呢?我说,两个男人的手和屁眼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阿诺呸了一声就挂断了。文章是我写好的一则新闻,题目是:极限重压,上市公司女白领发疯入院。朱宜不是喜欢演戏吗?这次我就给他搭个台子,看看这戏他怎么来唱给我听,我想朱宜大概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等这一天,我料定他必定会来。陶子妈妈的同学帮我安排在了特护病房,不然我跟真的精神病在一起,说不定我真的也跟着发疯了。我还没安顿好,就有一个病友过来看我。我看着她如炬的目光心里开始有点怵,不知道她是要冲上来跟我玩命还是要干吗。陈鸾忽然拉着我两眼泪汪汪地说,舒童你早该来了,你不来我就出不去啊。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她说,我一个人根本搞不倒朱宜,不过也没办法,谁会相信一个疯子说的话。我松了口气,笑了笑说,你怎么也不至于装疯吧。她说,那你又为什么装疯呢?不装疯也被人逼疯了,咱不装疯怎么能肯得下这块硬骨头?其实我上次都跟你说了,我这样一来可以保护成成,二来,我在外面生不如死,在里面反倒清净,只是特别想成成。我说,他没事,我刚刚看过他,他刚会叫妈妈,贵人语迟啊。陈鸾高兴地笑了,眼神中那种幸福感是常人无法伪装出来的。忽然她的笑容僵住了,说,他叫谁妈妈?我意识到这话我说得有点多了。我赶紧说,他自言自语的时候叫妈妈,我想他是想你了。陈鸾脸上的表情瞬间由疑惑变成了悲伤。我安慰她,说,放心吧,用不了多久就没事了。她说,是啊,你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不过,其实这里也蛮好的,人都特单纯,我想马老先生给我们描述的共产主义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我都不想走了。说完我们俩相视大笑。

      陈鸾教了我一些装疯的方法,比如呆坐,流口水,傻笑,打人,乱跑,乱说话,自虐等等,她一边说还一边给我示范,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其真切程度令人瞠目结舌。我说,你行啊,学得还真像。她说,这就是环境的力量,谁都一样,要是把你在动物园猴山上关一个月,放你出来,你见着竿就想爬了。我笑笑跟她学动作,最终我选择呆坐和乱说话。因为傻笑太丑了,流口水我又没有那么多,打人我下不了手,自虐就更不用说了,还不如打人。第二天早上我正练着,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心想大鱼不会这么快就上钩了吧?我眼睛不打弯地抬头一看,原来是郑孟逸。他的身后还跟着个挺文静的男生。我马上进入角色,盯着墙目不转睛。他见了我呆滞的目光,摇头叹息。自言自语地说,舒经理,我还是晚了一步。我今天刚把朱宜借给我的钱还上,可是,你却这样了。我对陈鸾说,你们家那边土豆多少钱一斤啊?陈鸾说,八块,挺便宜的。说着口水就滴滴答答滴到我床上,把我恶心得翻江倒海。我强忍着说,还行,我们那八毛,也没见好到哪去。郑孟逸愣了半天,显然是在思考八块和八毛到底谁的购买力更大,然后摇了摇头,说,借你的钱我一定会还上。我昨天上午辞职了,我不辞职也会被辞退的,因为张琪昨天下午接到公司的辞退通知,下班离开了公司。走的时候,是被保安盯着的,没有保安的话,我想她大概会去把朱宜的办公室掀个底朝天了。我一听笑了出来,顺势傻笑了下去,不知道装得像不像,但郑孟逸似乎没什么反应。他继续说,我一直说要报答你,不知道你有没有发觉,我其实一直不让你帮朱宜的,可是你不听,也没办法,那时候我还欠着朱宜的钱,我只能做那么多了。有件事现在告诉你也没意义了,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张琪一开始就是朱宜安插在你身边的卧底,其实我也是,刘相杰也是朱宜的人。张琪是朱宜的人,我多少有些感觉,但郑孟逸居然也是朱宜的卧底,这是我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我不知道该傻笑到什么时候停,感觉腮帮子肌肉抽了两下筋,我想我得换个方式,不然要面瘫了,如果真的口歪眼斜了,我下半辈子可怎么活?于是我开始唱歌,唱了两句老鼠爱大米,觉着就算神经病也不至于唱得这么难听,我正在内疚,忽然陈鸾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接着也开始傻笑,我想她大概实在憋不住了。

       我嘴上唱着歌,脸上挂着笑,心却在抽搐,感慨朱宜这盘棋,一步一步布下了这么多局,可真是屁眼里栽葱--缝缝不漏啊。最后郑孟逸摸了摸我的脸,说,我下午就回成都了。其实你猜得没错,我对女人不感兴趣,不然我想我真忍不住会追你。朱宜就是看中了我这一点,他想让你喜欢上我,而他知道我是永远不会爱上你的。这样你就能受制于我,受制于朱宜。他说着有点难为情地转过头看看他身后的男生。我想这大概就是他的女朋友了吧,这个世界太疯狂了,阴阳互补的自然定律都被打破了,以后太上老君的八卦图该改成一张大烧饼了。郑孟逸真把我当成疯子了,并没有看出我的惊讶。他继续说,唉,你是优思公司唯一一个好人,还有一个人不算太坏,但是也没有好下场。你知道吗舒经理,张总在监狱里自杀了,听说死得很惨,拿磨尖的牙刷在手腕、胸口等地方戳了好几个洞都不行,最后插进脖子上的大动脉了。法医说从扎第一个洞开始到最终死亡,他折腾了五六个小时!听到这里我实在忍不住了,我噌地站起来大叫着跑开了,一边跑一边流泪,几个护士拦住了我,把我按在墙角,我咆哮着艰难地扭过头,看见郑孟逸喘着粗气目瞪口呆地站在我身后,泪流满面。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不至于闹到这步田地,太令人心寒了。我像犯人一样被押往我的病房,然后一个护士按着我,一个护士拿出了针管抽了一些药水,另外一个护士跑了出去。我吓死了,大喊我没病,我这是装的,可是她们根本不理会我,护士拿着注射器就朝我扎过来,就在这时候门外的护士喊了一声,还好比较及时,刀下留人了。我的值班护士救下了我。我还惊魂未定,忽然陈鸾跟着跑了进来,花容失色。我下巴脱臼般说针、针、针没打上,你别紧张。她居然也结巴上了,说,不、不、不好,朱宜来了。四十一朱宜来了,像狼来了一样让陈鸾紧张,但对我来说,朱宜来了,不是不好,是太好了。他早来我早点解脱,否则我不知道神经病要装到什么时候。我就这一两招了,再来多人,我就黔驴技穷了,装也装不下去了。我求护士给我准备了一管打在身上对健康没有什么影响的药,让她一会儿帮忙在朱宜的大戏里面客串一个小角色。陈鸾则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的录音笔,向我示意了一下又重新装了回去。我的整个计划就这么多内容,非常简单。对付朱宜这种头脑复杂的人,简单一点的手段反而更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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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13 22:39:0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上海
朱宜进来的时候我正在跟陈鸾打牌,没有正眼看他,只觉得似乎不止朱宜一个人。我甩出两张a,陈鸾甩出两张小三,说,两张成成。我说,你疯了,这是小三,不是成成,拿回去拿回去。我正伸手拣起陈鸾的两张三,忽然朱宜握住了我的手,把两张小三拿了过去,对陈鸾说,鸾鸾,这不是成成,成成在医院呢。他被人打了,头上被打出一个三厘米长的口子,血哗哗地往外流。我看见陈鸾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愕但迅速恢复了原样。我知道了朱宜的用心,他是在试探陈鸾,可是我想他是不会发觉陈鸾的异常的,因为他没有那份爱心。成成被打的事我没有告诉陈鸾,怕她难过。现在想想,其实我应该早点告诉她,就不至于遭今天这份罪,想发作也发作不出来。朱宜的畜生相已经初露端倪了。我转过头看着朱宜,然后眼睛一亮,说,你这家伙怎么才来?说完这句话我能感觉到朱宜的脸色一下变了。我心中窃喜,然后我说,你愣着干吗,还不快抓牌,昨天你输得那么惨,今天还不知道早点过来翻本。朱宜又愣了半天,我满脸堆笑地说,老刘你愣着干吗?不认识我了?朱宜这才缓过神来,笑着说,童童我先给你介绍个朋友,这是我表哥,是从咱们老家过来的。说完他把身后的人拉过来。我一看那人的样子,头一下懵了,还好刚刚一直在练,笑容僵在脸上。我伸手过去说幸会幸会。那人犹豫了一下伸过手来。我却忽然缩回手,继续甩出两张大王,说,我灭了你。我虽然最近记性不太好,但是朱宜领过来这个人,我死都忘不了。他就是当初在老家骗我去拍戏从而强奸了我的那个尖嘴猴腮的人!朱宜顺势坐下来,在我耳边说,我表哥犯了强奸罪,被判了五年,刚放出来,你来上海也有五年了吧?真巧。我说,你快点抓牌,再不抓牌要被抓回去打针了。你还欠我两个亿,抓紧吧。我又对朱宜的表哥说,都是自家人,我就不招呼你了,你先自己找地方坐。我在心里说,朱宜,我要你死!

       朱宜站起来,说,舒童,我也不管你他妈是真疯还是假疯,只要社会上的人都知道你疯了,只要你不得不离开优思公司就行了。你知不知道,把你整疯还真他妈累!我说,你还来不来了?再不来你欠我的那两个亿要涨利息了,现在利息涨得飞快你又不是不知道。朱宜说,我倒希望你是装疯,不然我的故事不是白讲了吗?其实从一开始你被强奸,到现在你这幅样子,都是我一手操控的。谁让你当初在大学一直装矜持?害得我被八食堂老板娘折磨,那真是我一辈子的噩梦。不过我真没想到我表哥下手会那么狠,我只是让他帮我报复你一下,也怪你长的太勾人,听说你被强奸了?还是被一群人轮奸的?感觉怎么样?爽不爽啊?朱宜这副表情我从来没有见过,异常猥琐,把小人得志演绎到了极致。我的心怦怦跳,真担心自己忍不住,上去咬住他的耳朵活生生给他撕下来,但是我强迫自己继续满脸笑容地跟同样压抑的陈鸾打牌。一局打完,重新抓牌,我说老刘你别闲着,边抓牌边讲故事啊。朱宜冷笑了一下,伸手抓起了牌。边抓边说,可是你还不死心,居然跑到上海来找我。你来得正好,我正愁找不到美女来孝敬老张呢,而且把你培养成我的情人,把我大学没有得到的性生活补上去,那有多好?另外,把你安排在那么好的位置上,帮我捞捞油水,在同学中我又赚足了面子,一石数鸟,太爽了,天底下这样的好事上哪找?可是你他妈太贪了,你有今天的下场全怪你自己,对付你这种人,我只能心狠手辣了,不然早晚有一天我要毁在你手里。你这种人我太清楚了,天有多大,你的贪欲就有多大,我怎么知道呢?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哈哈!你身边所有的人都是我的人,是不是很惊讶啊?朱宜说到激动处,手摁在牌上不动,被陈鸾扇开,说,老刘你再不快点不带你玩了。朱宜说,最不该你编了那个狗屁品牌宪法,让董事长盯上你。你想骑到我头上?你不能脱离了我的控制,否则你就得死!可是没办法,所有的同学都知道你在优思公司有我朱宜罩着,你如果因为工作原因离开公司,只能怪我朱宜无能罩不住你,那我多没面子,嘿嘿,没办法,我只能慢慢折磨你,让你因为非正常原因离开,什么是非正常原因?比如你死了,比如你病了,再比如你疯了。

       我本来也想过要放过你,可是你偏偏拿了我五万块不给我,我不是心疼钱,主要是不能让你掌握了我的罪证,我实话告诉你,往你车上泼血的,往你家放老鼠的,找人打子彤摄相的,让人强奸你我好扮成英雄救美的,让陶子勾引子彤然后让马勇后面带你去抓奸的,让你楼上的疯婆子偷拍你,然后时不时吓唬吓唬你等等这一切都是我干的。到你家吓唬你的鬼也是我找刘大壮干的,你家被翻了两次,都是我让刘大壮去找那张卡的。第一次进去了没找到,第二次他居然连门都进不去了,我只能让陶子把子彤勾走,然后我适时出现在你面前,你就上套了,主动邀请我去你家陪你,我正好把刘大壮弄进来。一来扮鬼吓吓你,让你在通向精神病的道路上跨出坚实的一步,二来也顺便找找那张卡。然后我再让陶子把正在床上跟她云雨的子彤打发回来抓奸,整个计划天衣无缝,我是不是很有才啊?对了,忘了说了,你那房子当初我是费了好大劲找到的,那时候你刚刚弄出那个狗屁品牌宪法,坐上了企划经理的宝座,风头正劲。我就是给你找那样一个房子,以备将来能派上用场。其实死几个人有什么?闹什么鬼?老子从来就不相信这世上有鬼,你为什么害怕?因为你干了太多坏事,你怪谁?我也干了很多坏事,可是我不怕。你心理素质太差,不然我怎么那么有把握能把你逼疯?把你弄死是犯法的,但法律没有规定不能把人玩疯,喏,看看你对面这位,也是我的作品。朱宜说完狠狠地扔下牌,说,玩个鸡巴牌,老子是朱宜,是优思公司的朱总,不是什么狗屁老刘。我看看他说,老刘,你小点声,再瞎说被护士听到要打针的。朱宜一听四处看了一下,我差点笑出来。朱宜继续说,本以为你个贱货会对我投怀送抱,但是你居然死抱着那个无能的男朋友不放。其实你不知道,在你出差的时候,他经常跟你们之前的建材老板娘厮混,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真情?你以为你不当我情人我就不能干你了?我照样干你,干了你你还不知道。怎么样?看看你现在多可怜,连生气的份都没有。就算你没疯又怎么样?刘大壮杀死了马勇,然后自己自杀了,陶子去了日本老死不相往来了,张素娥疯了没人相信她的话了,老张自杀没得玩了,老陈也被我收归麾下服服帖帖给我当狗了,还有谁能把我怎么样?你不就是有我一张五万块的卡吗?可是我就说那是我自己的钱怎么着?你以为阿诺跟你比跟我铁吗?舒童,看你输得有多惨。也怪我,以后我再找核心部门的经理,绝对不会给他太多的实权,张琪想跟你一样风光?那是找死。我辞退她是为她好,不然将来她的下场就跟你今天一样。  

       然后他凑在我耳边说,舒童,你以为隋焕武是神仙啊?他可被你害惨了,律师都没得做了,不过最惨的还是悠悠,你能想象得到她挺着大肚子看着自己的老公浑身精光地骑在自己最好的朋友身上是什么滋味吗?朱宜背着手站在窗边自言自语,我感觉他的故事讲得差不多了,我不能让他有什么顾虑,他嘴上说希望我是装疯,但其实他还是希望我真疯了,不然我都怕我会被他杀人灭口。我想这台戏的高潮就要到了,于是我大骂陈鸾,说,你他妈的会不会出牌,又出错了。老是成成成成,成什么成?陈鸾说,你他妈才不会出牌呢。我扔下牌揪住她的头发就往床上按,陈鸾发出高分贝的问候我老妈的叫声,然后值班护士就拿着注射器冲了进来,强行按住我,我把护士当成朱宜,使出浑身的劲跟她拼命,最后还是留了点空隙让她把药水打进了我的身体。我慢慢地安静下来。如果我跟陈鸾一定要有人挨这一针,那肯定是我,她太苦了,不能再让她受罪。朱宜都看呆了,看完之后笑笑说,好玩,真好玩。护士对朱宜说,对不起,请你们离开,这两个病人病情很严重,受不了刺激,你们还是等她们好点了再来探望吧。我看着朱宜心满意足摇头摆尾地走了,心里又悲伤又畅快。然后我听见陈鸾兜里的录音笔响了一下,我让她拿出来回放了一遍,我们俩颤抖着听完,录制的效果还不错。我给段斌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听故事。我想我要对不起陶子了,我要朱宜血债血偿。段斌和陈总一起赶到了医院,这倒出乎我的意料。陈鸾说,陈总是她叫过来的,我更加不理解。我说,你不会真疯了吧?你怎么会认识他?再说你为什么会把朱宜的人叫过来。陈鸾笑笑说,其实陈方舟是我的远房叔叔。她说当时叔叔正在市某核心部门当负责人,朱宜就是看上我有个有权的叔叔,可是等我们结婚,我叔叔却调到外地了,鞭长莫及,根本帮不上朱宜什么忙,如今叔叔退了下来,被优思董事会请过来,进驻问题比较严重的华东总部,他知道朱宜是块难啃的骨头,于是低调介入,并做出好财好色的假象,让朱宜以为他早就被自己的糖衣炮弹击倒,安心被收复。  

       我跳起来拍案叫绝,心想原来优思公司最大的卧底是陈总,真是善恶有报,现在万事俱备,就等着看朱宜拉稀了。没想到,段斌听完录音之后,沉默了一阵子说,这东西基本没有什么用。我以为我听错了,我说,他要把我逼疯,难道这不是犯法的?朱宜说的这些事很难取证,而且现在你除了这份录音,就像朱宜说的一样,你找不到任何有力的证人和证据。我叹了口气说,行吧,我早该吸取教训,对你不应该抱什么希望。我说,陈总,不能让朱宜坐牢,起码要让他下台吧。我想视面子和利益如生命的朱宜,如果丢了优思公司老总的位子,一定比死都难受。可是没想到陈总居然也摇了摇头说了一个字,难。我双手插进头发里,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真的就这样输给朱宜?从肉体到灵魂,所有的一切输的一败涂地?陈总说,你先别怪段斌了,他说得有道理,我也仔细调查朱宜半年了,但是他基本没有什么违规行为,财务上也审不出任何问题。我拍拍脑袋无奈地摇摇头。其实本来不用这么大费周张的,我本来保存了一份我跟朱宜的受贿记录在我的电脑里了,可是当时电脑被我用桃木剑砍坏了,张琪拿去给我修了一个星期,回来就说硬盘数据无法恢复了,我现在才知道,罪证是被张琪卖给朱宜了。而我办公室里又没有其他有用的东西了,就算有,大概也早就被张琪偷了,因为她有我办公室的钥匙,这大概也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来,我说,你去调查四姐,就是代理我们公司印刷业务的那家公司,朱宜跟她肯定有肮脏的勾当。陈总摇摇头说,我早就注意她了,可是很遗憾,什么问题都没有。四姐不行的话,还有一个人八成行,我悉心培养了他那么久,我想该是用他的时候了。不过这时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联系,因为朱宜实在太狡猾,我不知道于晨是不是也被他收买,如果是,那么我找他无异于自投罗网,这个风险我冒不起。我心有不甘地问陈总,说那个财务部经理是个傀儡,你得从他的助理于晨身上下手。陈总摇了摇头说,我知道,所有的账目资料都是他提供给我的,说实话,我对他并不是很信任,但是也没有办法。

      我心头一惊,心想还好刚刚没有打电话给他,对一个男人来说,财和色到底什么更重要,谁也说不清楚。坐在床上,万念俱灰,我说,真他妈邪门了,乌鸦还真能洗白了?陈总说,他太聪明了,实在抓不到什么把柄。现在哪怕是朱宜有一点点受贿或索取回扣的证据,我就可以让他解甲归田,可是他屁股擦得太干净了,什么都没有。我猛地站起来,说,一点点受贿证据?五万块算不算?陈总说,当然算。我一拍脑袋,说,干倒朱宜就靠它了,说完我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这张卡跟了我大半年了,从朱宜一不小心给错我之后,我就没有让它离开过我。当然朱宜曾经到过我家,可是他这样有身份的人不可能把它偷走。我说,这张卡是代理我们公司广告片拍摄业务的“高粱红”广告公司贿赂给朱宜的,当时他刚刚拍完我们的专题片,想要接下我们公司的形象片,就给了朱宜这张卡。段斌拿过卡看了一下,说,还是难办,单凭一张卡,怎么就能证明是受贿呢?私人赠予不可以吗?你有证人吗?我说,那个老板叫阿诺,跟我挺熟。段斌说,那么他跟朱宜呢?我摇头叹气,说,也挺熟。我知道了什么叫职场不倒翁,朱宜是真正的高手,他知道自己做了很多坏事,但是每件坏事每个人都在他的控制之中,没有人能抓住他的证据。他就像混在职场里的一条泥鳅一样,你用再大力捏他,他都会滋溜一下滑出去。段斌说,似乎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阿诺了,就不知道什么能让他开口。我忽然心中一亮,说我们可以试试,这样吧,你给他打个电话,就说你是第八精神医院的医生,有个叫尚郁的人精神出了点问题,被人送到这里,让他过来看看。听听看他是什么口气。只要他还在乎这个人,我就能搞定他,你还记得那条短信吗?问我要八十万的那条。段斌点点头。段斌打完电话,说,阿诺似乎有点紧张,答应马上过来。陈总说,公司一大堆事,这事如果有进展早点联系他,然后就急匆匆走了,陈鸾也回了自己病房。我兴奋了起来,可是段斌还是一点精神都没有,我摸摸他的脸说,你怎么了?这么烫?段斌躲开我的手,说我呼吸科查过多少遍了,都没问题,最后医生说让我去性病科看看,让我查个hiv。我说,性病?hiv?什么东西?

      其实我知道hiv是什么东西,因为我曾经也去医院查过。他看了我一眼,低下头小声说了三个字:艾滋病。我不仅一惊,我说,怎么可能呢?他说,是啊,我又没献过血,而其实跟我发生过关系的只有三个人。我想了一下,说还有你的那个女大学生?他摇摇头说,唉,什么大学生,我也被骗了,她就是一个小混混,可是我现在连她人都找不到了。我说那你检查结果出来了吗?他摇摇头说没有,还要一个星期。我开始害怕了,不单单是怕我也染上艾滋病,关键是我刚刚有了个依靠,可千万不能又离我而去。阿诺按照段斌告诉他的房间号,很快赶到了医院,来到了我的病房。见到我穿着病号服,他产生了瞬间的智障。我说,你跑过来干吗?他说,怎么回事,昨天你给我那文章的时候我就想问你,原来你装疯啊。有钱人啊,不知道玩什么到最后玩装疯了。我说,要不你也玩两把试试?他摆摆手说,怎么有人告诉我尚郁在这里?段斌说,是我给你打的电话,我是在调查一桩案子,现在要你协助做一件事情。阿诺似乎对段斌并不感冒,他说,尚郁那个小骚货呢?我说嫌骚你还找他?阿诺摇摇头说,童姐,我都不好说你,你老公丢了不要紧,干吗要拐跑我的人。我说你不是不在乎他吗?阿诺说,操,人啊,就是犯贱,在眼前就心烦,不在眼前吧,就老觉着少点东西。我说,我长话短说了,尚郁现在不在这里,但是我知道他在哪。这样,我们来做个交易,你向警方承认你向朱宜行过贿,我保证你顶多罚点钱,罚的钱我来帮你出。我可以让尚郁重新回到你身边。他说,你这是让我出卖朋友啊,你说这事我要是干了,以后我在这一行还怎么混?我说,我们俩多少年了,我不强求你。我的话意犹未尽,等着他接下一句。阿诺沉默了一阵说,我答应你。我刚准备拍拍他的肩膀掉两滴泪给他看看,以表示对我们默契的感慨。他紧接着又说,朱宜这畜生早该倒点霉了,每次我们合作,他都抽我抽得特别狠,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其实他前几天刚刚找过我,让我什么也别说,以后保证所有的片子都给我拍。我还拍个鸟啊,我的这部电影后期已经做好了,马上就送到捷克的卡罗维发利国际电影节了,如果这次得了奖,以后我就专拍电影了。我说,什么罗什么利?他尴尬地笑笑说,这电影节其实是世界著名的一个a类国际电影节。我说,太好了,你得你的奖,我办我的事,完了还能把你的小蜜完璧归赵,多好。

      四十二我盘算了一下,把我另外一套房子卖了大概能卖80万,但是我要还掉50万的贷款,就剩下30万。我现在住这套房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卖得出去,如果可以,便宜一点大概能卖60万,同样要还掉30万的贷款,剩下30万,我账上的存款还有20万,加起来正好80万,实在不行我再把车子卖掉,怎么也能卖五六十万,这样日子还能过。于是我给尚郁打了过去。他接到我的电话,显然有点兴奋,我说,我找你谈钱的事,子彤移民的80万,我给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第一,子彤出国以前,我要见见他;第二,子彤走后,你要回到阿诺的身边。尚郁想了三秒钟,干脆地答应了。其实他不答应,我也会给他钱的,不管怎样,我希望子彤能过得好。时间非常紧,必须马上办掉,不然夜长梦多。于是我承诺尚郁,三天之内我给你钱,我们见面,一周之内你要回到阿诺身边。这次尚郁沉默了好长时间,不过还是答应了。可是卖房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想不行我得先借一借了。混这么多年,别的不敢说,借个百八十万我还是有信心的,别人不用说,老魏一个人就能给我搞定。我满怀信心地打了老魏的电话,可是这家伙的手机竟然转到移动小秘书了。我再打他公司电话,他公司的人说魏总去东南亚谈一笔生意了,具体什么时间能回来不好说,但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我挂断电话,在心里恶毒地问候他老娘,心想这家伙,刚刚对他有点好感,他却在关键的时候蒸发了。这事有点麻烦了。段斌主动承诺借我30万,说这是他全部家当了,本来留着给儿子出国读书用的。我说,你个上海小男人,真小气,又不是不还你。他不再说话,要是一个北方男人听到这种话,肯定立刻荷尔蒙冲昏头脑,拍着胸脯说谁用你还了?可是段斌不会这样说。这样加上我自己的20万,我只有50万,还有30万的缺口,这不是小数目,我想赶紧把我海上豪庭的房子挂出去,把价码定得低一点,幸好现在楼市还比较热,只要有人肯买,再便宜一点我都愿意,可是无论如何三天之内手续也办不完,钱更不可能到账,这事麻烦大了。就算我把房子车子抵押给银行,也不会这么快拿到钱,眼睁睁看着计划要破产,我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

       疯人院我是不想呆了,估计朱宜也不会再来看我了。我下午抽空出去办了点事,晚上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时间过去一天了,还有两天时间,我却一点头绪都没有。段斌在家里包着被子。我说,你洗个热水澡吧,对治你的发烧有好处。再说你这身上的味儿也不对啊,你是不是怀里揣了个死耗子?段斌哼哼唧唧,想要耍赖,但还是被我连哄带轰推了起来。他换上浴袍的时候,我豁然看见他背后有几个花生米大小的红斑,一种不祥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难不成他真的得了那邪门的病?我正想着,忽然中介的人打电话上来,说要带两个人过来看房子,五分钟就到。我有点小兴奋,觉着老天爷还是个善良的老头,不会让我走投无路,我似乎已经看到朱宜接到辞退通知后抱着头像得了狂犬病一样咆哮了。我刚挂断电话,忽然洗手间里传来一声哀嚎。我赶紧冲了过去,心想这家伙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难不成他也撞见鬼了?段斌打开门,我看见地上有一些碎玻璃和一滩血。我说你怎么了?伤哪了?他把浴袍一展开,只见他的老二上鲜血淋漓。我说,这他妈怎么回事?段斌说,快找纱布,我差点变太监,你家里这什么鸟浴霸?灯泡居然能爆掉。朱宜当时说怕他家的光暖浴霸爆掉切到他鸡鸡,现在我家的浴霸居然真的切到段斌了。我慌里慌张找来纱布,要为段斌包扎,但是被他拒绝了。他接过纱布自己包了起来,我知道他怕自己真得了艾滋病,通过伤口感染到我,不禁有些悲哀。我们正手忙脚乱地处理他的老二,这时门铃响了,我把段斌关在卧室,跑出去开门。中介业务员领来一对小夫妻,那样子看起来像极了若干年前的舒童和上官子彤。三年了,一切都变了,这房子就将有了新主人,不知道会不会一切又重演。他们四处看了一下,此时段斌也包扎好了,打开了房间门。两个人对房子似乎都挺满意,摩拳擦掌像当初我刚拿到第一笔回扣时一样自信心膨胀。我想了一下,还是对他们说了这房子曾经死过人的事。我想还是要让他们提前知道,虽然我急等用钱,但也不能害人,而且这世界上虽有六十亿人,但是真正能两个人安安稳稳过日子的,可能并不太多,我希望他们好。

      他们点了点头,说,你还蛮诚实,其实我们知道的,不然这房子也不可能这么便宜。不过我们相信,只要心中没鬼,就无所畏惧了。我笑笑,说,这最好。心想两个人还真是愣头青,那我也没办法了。两个人说着,来到了洗手间,我这才想到洗手间还没来得及收拾,可是这时候已经晚了,他们已经看到了地上的碎玻璃和血迹。我尴尬地说,这浴霸用了快四年了,有点老化了,刚刚不小心伤到了我朋友。不过你放心,过户之前我会换新的浴霸。他们也笑笑说,没关系。他们在洗手间了看了看台盆马桶,检查了一下龙头花洒,转了一圈刚准备出去,他们头顶上忽然起了咔嚓的声音。我们不约而同地抬头往上看,就在这时候,整个浴霸忽然全部掉了下来,伴随着浴霸下来的,居然还有一堆白骨!一个骷髅正好砸在女孩头上,然后掉到地上滚到我脚下。女孩头上当即血流如注,翻了白眼,男孩咆哮着抱起女孩往外跑。我尖叫着往后退,段斌扶住我,看着眼前的场景,目瞪口呆。他把我扶回房间,焦虑地问我这房子是谁装修的。我颤颤巍巍地说,是子彤。段斌一屁股瘫坐在床上,说了声,糟了!五分钟后两个警察就赶了过来,又过了几分钟,又上来五个警察。段斌穿好衣服,把一张银行储蓄卡给了我,说,密码是我的生日,里面有三十万,你全拿走吧。我说,你要干什么?别丢下我呀!他摇摇头说,我完了,我自己都管不了我自己了,我得自首去了。我被带到警察局询问了一夜,第二天我被放了出来。我接到了尚郁的电话,就马不停蹄地赶去了枫泾,尚郁又把我约到了阿诺的影棚。影棚已经重新装潢过了,水牢还是地下那个水牢,只是里面已经没有水了,铁栅栏一边摆着一张双人床,另一边是一张沙发。尚郁让我进到有沙发的那边,然后他把我头顶上的门锁上了,我警觉地说你干吗?他说没事,我只要钱,不会伤害你。说着他进了另一边,那边的床上坐着子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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