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文强

前天要走的时候，我妈天还没亮就起床了。我在朦胧中听见她的声音，偶尔也有窗外急速驶过的重型卡车轰鸣声。
我醒来是闹钟的安排，但我起床，是因为蒸饺的勾引。
我实在不好意思害她日日早起，夜夜晚睡。我在学校的时候，她只是照顾自己。如今我居家等开学，她照顾一天，我就心疼一天。
要走的前一天是母亲节，她工作的地方不放假。其实也没有哪个企业说要放假，广大女同胞都在岗位上坚守。唯一的好处是工作的地方就在家隔壁，趁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可以回家来，边吃饭边为我准备午饭。
我说今天是母亲节，我没说母亲节快乐。
我妈笑着问我母亲节有什么表示。
我以前有过一两次表示。一次是高中时候送了围巾，用的是她给我的钱；一次是刚进大学给她发了一个微信红包，用的也是她给我的钱。
我说我晚上下面给你吃，我也不会做什么别的，最重要的是把成绩搞好你好放心。
晚上七点多我妈到家就开始煮面，看来她很担心我的成绩，她只想我把成绩搞好。
我家养了鸡鸭，农村人基本上都养。一来是鸡蛋鸭蛋不用买，二来是鸡鸭吃起来方便。
我在学校里有个锅，容量不大，下面煮水饺可以，宿舍违禁品。去年从家里带过来的，它以前是我爸的，我爸在工地上省饭菜钱，所以自己动手。我用它只是煮点水饺，面都很少煮，因为各种调料很麻烦。去年女朋友倒是经常煮面或者是粥，因为我们没什么钱。
我妈说这次回校要隔离两周，所以多带点鸡蛋鸭蛋，早上起来吃一个鸡蛋，用锅煮，再喝一杯奶，早上空腹不能很奶，吃东西前必须喝点温开水，排肠胃里面的毒素，对身体好。
晚上她和面，要做馒头，让我带着去学校吃。其实蒸饺也是她亲手做的，吃起来很可口，看起来也很美味。她做了很多，这是我第二天起床才看见的。我和女朋友都要吃，她让我多带一点。
学校提前十四天发布了通知，确定了这一天要走。不能提前，可以延后一两天。我说我这天中午十一点半要到，错过了这个时候就不好了。
我爸在电话里建议我拼车去学校。我妈也表达了这个意思，让我看看有没有顺风车。我很早就在同城论坛上发布了人找车的信息，为此还缴纳了两块钱信息费。等了三天，果然有人加我。
这人头像是个小白脸，微信朋友圈大部分是小视频，视频内容是他自己和四五个女的多人运动（跳舞）。
我和他协商，给了他定位和手机号，和他确认了我走这天他早上六点半准时来接我。
这一天我妈四点多就起床。我在家睡得时间越来越短，醒的越来越早，主要是因为夏季天亮的早，门前国道上机动车响的音大。
我妈早上煮了咸鸭蛋，八九个。昨晚她还问我煮多少个，我问她这东西在不放冰箱里的情况下能保存多久。我妈说越早吃越好。
这是她第二次腌，第一次腌的比较淡，吃起来和正常鸭蛋没啥区别，唯一的区别是蛋黄的确好吃了点。这一次的蛋咸味有了，但是还没到位，直接吃也不需要喝水。
夏季的衣服都在学校里，这一趟出门则不需要带很多行李。我妈早前在拼多多上买的水果饼干还有很多剩余，这是她给我在家期间吃的。这些剩余被她装在我的箱子里，箱子里最易碎的是二十四个鸡蛋。
最近她频繁为我买衣服买鞋，她挑中了衣服让我看，有卫衣，短袖，鞋子。但我选中的鞋子她都不满意，她说我应该买有跟的，我矮的很，穿有跟的显高。我爸则说我买的鞋像轮船，丑。
买了衣服后她就可以去拼多多的任务页面领水滴，然后在多多果园浇水。浇到百分之百就可以免费领取水果。她选的是芒果。上一次寄回来的芒果我说好吃，她硬是一口没吃。这一次她还差百分之十几，但已经到了不买东西就不行的阶段，尽管她每天玩手机的内容都是逛拼多多领水滴答题领水滴。
她是有私心的，想一举两得，我偶尔帮她。我爸在家的时候她就天天帮我爸浇水，我爸有时候不耐烦。现在她一个人浇水，我总觉得她很寂寞。
七点的时候，约的司机还没出现，微信电话不接消息不回，仿佛没有这人一样。我有点不耐烦了，我在家门口咒骂这人不守信用，害我早起。
我妈温柔的安慰我，让我不要不耐烦。
在我起床吃饭等候的时间里，她已经喂了鸡鸭，搓洗了衣服，煮了饭。她把要去塘里手洗的衣服放在桶里架在电瓶车上，她穿着胶鞋，和我一样站着等。
她说把我送走了再去洗衣服，然后再去上班。
之前的很多早上，因为我赖床，她都到八点多才去上班。有时候她会说，又是八点半了。
我笑着说，怪我起晚了。她在厂里的工作是重复的缝制衣服的部件，一件几分钱，运气好一件几毛钱。最近几天晚上她把活带回家来做过，我和她干了三小时才挣60块。
等到八点的时候，我终于意识到这人已经死了。
我说我应该买高铁，我现在坐出租出过去应该来得及。
我妈嗔怪我应该早做两手准备，她早提醒过我，让我多看看别的，不要一味相信别人。
我说现在去县里面坐车。
我妈把电瓶车上的衣服拿下来，干坐了一个半小时后开始出发。
半小时后我们到了县城里。县里客运东站路两旁都是黑车，找车很方便，但是一个人出发很贵。我要去市里的高铁站。
我一直怀疑今天这事情是报应，因为我太容易相信别人了，此前没有因为相信别人耽搁事情，如今真要耽搁一回。我在南北方向的路上来回询问黑车司机有没有人要去市里，他们都说等人。
转机是路边一个行人，他叫的滴滴，然后他喊我上车，说顺风车。只需要30，送到位。
我妈有点犹豫，我很果断，直接把行李箱拖到车的后备箱。
然后我就上车了。我把书包隔在我和这位路人中间，后来我还是把书包放在腿上。我想我不应该这样隔开，毕竟他帮了我。路上他和我说看我是学生，又比较急，才想帮我一把。
我关车门的时候没看我妈，我只顾着司机和这个路人说谢谢了。等我想起我妈的时候，我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了。[p][h1][/h1]

差不多130天的寒假结束了。可能这是我以后的生活中在家最久的一次假期了。
我想我妈是不是在后面记下了车牌号码，看着我走远了才骑电瓶车回家。没一会儿我妈打电话来，她说，你先别给钱，等他把你送到位了再给钱。
遗憾的是我已经把钱给了司机，她一定也收到了扣钱短信。
寒假的时候我看了一部纪录片，叫最后的棒棒。导演用一年时间亲自当棒棒，叫了个人记录这一年他和他的棒棒朋友的生活。
在七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我无数次看见我的父亲，我的母亲。他或者是她，在自己固有的领域卖力，拼搏，受伤，衰老。最后收获很少，结果让人心疼不已。
家里的鸡杀了很多只后我妈让其中的一个老母鸡孵小鸡，我走的时候第二波小鸡已经在菜园里嬉戏了。第一波小鸡死了大半，其中有一个是我扔垃圾的时候砸死的，我妈很伤心。
现在我总觉得，做一个好人太难了，不如做一个坏人，心里落的清净。我妈可能也这样想，但她不干脆，她牵挂的很多。也许我以后也像我妈，但我只想她过得好一点。


PS：早上6点多，舍友的呼噜声像打雷把我吵醒，我想我妈，所以我就写了这一篇。这也是我第一篇发文，很开心能拿到草榴的邀请码，感谢给我邀请码的姐姐。因为文章整体氛围，我就不发防水图了。祝大家身体健康。